消毒水味浓得呛人，凌晨三点的白炽灯惨白得像停尸房。林晚晴一脚跨出石门时，正撞见护士抱着一摞病历本匆匆跑过，塑料拖鞋在水磨石地面上擦出刺耳声响。
"家属不能进！"护士站里穿粉色制服的姑娘突然站起来，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撞出回声。
林晚晴没停步，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叩击声，每一步落下，地面都泛起极细微的金色涟漪。她能听见自己母亲所在的抢救室里，心电监护仪正发出死亡倒计时般的长鸣。
"让开。"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护士感觉像是被无形的墙推了一把，踉跄着撞在金属柜上，不锈钢器械盘哗啦啦掉了一地。
抢救室的门是玻璃的，里面灯火通明。林晚晴看见母亲躺在病床上，胸口毫无起伏，几个白大褂围在床边按压胸部，绿色的氧气罩被丢在一边。心电图屏幕上是刺眼的直线，红色的数字疯狂跳动——心率0，血压40/20。
"妈！"她伸手去推厚重的铅门，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整扇门突然向内凹陷，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晚晴！"顾夜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他和玄通刚从密道另一头的出口跑出来，领带歪在一边，昂贵的定制西装沾了不少灰尘。
林晚晴没回头，她的右手掌心泛起青光，那道古老的印记正在发烫。抢救室里的医生护士突然像被按下暂停键，保持着按压和插管的姿势一动不动。心电图仪器的鸣叫声戛然而止，连墙上的石英钟都停了。
"不要命了！"顾夜寒冲过来抓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林晚晴低头看见两人皮肤相触的地方，浮现出一模一样的青色纹路，像两条纠缠的蛇。
"放开。"她想甩开他的手，那些纹路却突然收紧，疼得她倒抽冷气。金瞳在眼底一闪而过，走廊的声控灯突然全部炸裂，碎片溅在顾夜寒竖起的手臂上。
"你知道强行干预会有什么后果！"顾夜寒非但没松手，反而用尽全力将她往回拽，"上次神格觉醒已经让你妈生机流失，现在再逆天改命，你们母女都会魂飞魄散！"
"那是我妈！"林晚晴终于回头，一半金一半褐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着骇人的光。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顾夜寒的小臂，血珠顺着昂贵的羊毛面料渗出来，"三年前你把我当工具联姻的时候想过后果吗？白薇薇把我妈推下楼梯的时候你在哪？现在轮到你来说后果了？"
顾夜寒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死死攥着她的手腕。玄通不知何时掏出几张黄色符箓，贴在抢救室门上，符纸立刻泛起红光，形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神选者，天命不可违。"老头的声音带着颤抖，手里的桃木剑嗡嗡作响，"你母亲阳寿已尽，强行续弦会引来天谴！"
林晚晴冷笑一声，左手抬起，食指中指并拢指向抢救室。门上的符箓突然自燃起来，化为灰烬。顾夜寒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两人手腕相连的地方发出皮肉烧焦的味道。
"顾夜寒，"林晚晴盯着他的眼睛，金纹正在她脖颈上蔓延，"三年前签离婚协议的时候，你不是说我这种女人连给你提鞋都不配吗？现在又装什么深情？"
她的话语像淬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顾夜寒最痛的地方。男人喉结滚动着，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那时候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我是你们顾家供了千年的活神仙？"林晚晴猛地靠近，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她能闻到他西装上残留的古龙水味，混合着密道里的尘土气息。顾夜寒的呼吸变得急促，她能看见他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倒影，"还是不知道没了我，你顾氏集团明天就会破产？"
顾夜寒突然低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林晚晴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所有神力瞬间失控。走廊的天花板簌簌掉灰，抢救室的玻璃门"咔嚓"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顾夜寒的嘴唇带着烟草和血腥味，咬得她生疼，却又该死地带着熟悉的温度。
三年婚姻，他从未主动碰过她一根手指。
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屈起膝盖狠狠顶向他小腹。顾夜寒闷哼一声，却像赌命般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箍在怀里。两人紧贴的身体之间，那些青色纹路像活过来一样疯狂闪烁，烫得惊人。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抢救室传来，断断续续，却真实存在。林晚晴浑身一僵，猛地推开顾夜寒冲进房间。
病床上的母亲手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心电图仪器不知何时恢复了跳动，虽然曲线依旧微弱，却不再是那条绝望的直线。几个医生护士还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像栩栩如生的蜡像。
"妈..."林晚晴扑到床边，握住母亲冰凉的手。老人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视线在她脸上聚焦，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晴晴...冷..."
林晚晴的心像被揉碎了，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母亲身上。顾夜寒站在门口，看着她们母女相握的手，突然低声说："代价开始了。"
话音刚落，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母亲原本微弱的心跳开始疯狂起伏，血压数值像过山车一样飙升又跌落。林晚晴惊恐地发现，母亲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脸上的皱纹像潮水般涌现。
"怎么回事？"她回头瞪着顾夜寒，眼底的金色几乎完全占据瞳孔。
顾夜寒掀开自己的衬衫，胸口那个青色印记正在渗出鲜血，沿着纹路蜿蜒流下，像一条小小的溪流："血契已经生效，你强行续的每一秒命，都要用我的寿元来换。"
林晚晴怔住了，看着他胸口不断涌出的血，又看看病床上迅速衰老的母亲，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掌心的印记烫得像要烧穿皮肤，那些关于长生、献祭、代价的古老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
"顾家千年供奉，不是没有代价的。"玄通拄着桃木剑站在门口，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每一代神选者觉醒，都需要顾家主脉的精血为引。你丈夫..."老头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他现在是你的人柱。"
"人柱"两个字像重锤砸在林晚晴心上。她想起密室里那些红色的纹路，想起顾夜寒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想起他刚才吻她时决绝的眼神。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越来越急促，母亲的呼吸变得微弱。林晚晴突然做出决定，她抬起右手，掌心对准母亲的眉心。青光乍现，病床上的老人停止了衰老，呼吸慢慢平稳下来，脸上的皱纹以同样诡异的速度消退。
"晚晴！不要！"顾夜寒冲过来想阻止她，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重重撞在墙上。他眼睁睁看着林晚晴的头发开始出现银丝，原本红润的脸颊迅速失去血色。
"你以为只有你能献祭吗？"林晚晴回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顾夜寒，我欠你的，现在还清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水汽一样蒸发。顾夜寒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道屏障。胸口的血契印记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屏障应声而碎。他扑过去抱住林晚晴正在消散的身体，却只抓住一把冰凉的空气。
"妈..."林晚晴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呼吸平稳的母亲，身体彻底化作点点金光，融入ICU冰冷的空气里。
心电监护仪恢复了正常的滴滴声，显示各项指标趋于稳定。医生护士们突然动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母亲在床上翻了个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脸上甚至露出了安详的笑容。
顾夜寒瘫坐在地上，胸口的血契印记已经变成了青黑色，像一块丑陋的胎记。他伸出手，看着掌心那道正在慢慢变淡的青色纹路，突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玄通走到他身边，叹了口气："神选者自愿献祭神魂，解除血契...这是顾家典籍里都没有记载的结局。"
顾夜寒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病床上熟睡的老人。他知道林晚晴没有彻底消失，她把自己的神魂碎片注入了母亲体内，用这种方式守护着她最后的牵挂。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白薇薇带着几个保镖气势汹汹地赶来。她显然是通过什么手段绕过了顾家的封锁，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顾夜寒，林晚晴呢？别以为躲起来就行了！"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到抢救室门口，看见病床上突然好转的林母，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不可能！医生明明说她撑不过今晚！"
顾夜寒缓缓站起来，擦掉脸上的泪痕。他胸口的青黑色印记在衬衫下若隐若现，眼神冷得像冰。白薇薇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你刚才问什么？"顾夜寒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问晚晴在哪？"
他一步步走向白薇薇，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医院的墙壁开始渗出血水，天花板上的灯管疯狂闪烁，整个走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白薇薇吓得腿软，保镖们想上前保护，却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一个个跪倒在地，脸色发紫。
"她在这。"顾夜寒按住自己胸口的印记，那里正在发烫，"在我身体里，在我血液里，在我每一次呼吸里。"
他的眼睛慢慢变成金色，和林晚晴觉醒时一模一样。白薇薇惊恐地看着他胸口那道青黑色的印记，突然想起小时候听佣人说过的顾家秘闻——关于人柱，关于献祭，关于被神明诅咒的血脉。
"不...不要..."白薇薇转身想跑，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她眼睁睁看着顾夜寒伸出手，指尖泛起和林晚晴一样的青光。
"你伤了她最在乎的人，"顾夜寒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地狱的寒气，"现在，该付出代价了。"
\[未完待续\]青光缠住白薇薇脖颈的瞬间，抢救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推着除颤仪冲出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仪器车"哐当"翻在地上。
"病人血压骤降！准备电击！"为首的医生厉声喊道，完全没注意到走廊里诡异地悬浮在空中的保镖们。
顾夜寒的动作顿了顿。白薇薇趁机尖叫着挣开束缚，高跟鞋踩碎地上的玻璃狼狈逃窜。玄通想去追，却被顾夜寒抓住手腕。
"别追了。"他盯着抢救室里重新开始起伏的监护仪曲线，金瞳正一点一点褪去颜色，"先处理这里。"
医生们手忙脚乱地给林母做电击，蓝色电弧在病房里跳跃时，顾夜寒胸口的青黑色印记突然剧烈灼烧起来。他咬破嘴唇才没痛呼出声，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和三年前那个雪夜的味道重叠。
"顾家主，"玄通扶住摇摇欲坠的他，"血契反噬开始了。"
顾夜寒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心电监护仪上那条波动越来越微弱的线。直到医生宣布暂时脱离危险，他才踉跄着走到墙边，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银色烟盒。金属外壳上刻着的"寒"字已经被汗水晕开，像化在雪地里的墨迹。
打火机连打三次才冒出火苗。烟雾缭绕中，他看见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脸——苍白，憔悴，眼底有细碎的红血丝。三年商业联姻，他待林晚晴如敝屣，直到离婚协议签完的那个雨天，才在她转身时看见她脖颈后若隐若现的青色纹路。
"她早就知道。"顾夜寒掐灭烟头，指节泛白，"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祭品。"
玄通叹了口气，从药箱里翻出纱布和止血粉："神选者觉醒前都有预感。三年前您强行解除婚约那天，正是她神格初醒的时候。"
"强行解除？"顾夜寒自嘲地笑了，"我还以为是她迫不及待想离开顾家这个牢笼。"
消毒水味突然变得浓郁。顾夜寒猛地抬头，看见林晚晴的母亲正坐在病床上，眼神清明地看着他。老人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冒着热气，杯沿结着水滴，像某种无声的嘲讽。
"你来了。"林母的声音很平静，完全不像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每走一步，足迹里就开出细小的青色花。
顾夜寒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不是医学奇迹，是神魂碎片残留的迹象——林晚晴正在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活着"。
"晴晴的东西，"林母打开床头柜抽屉，里面整齐叠放着几件旧物：泛黄的全家福，掉漆的音乐盒，还有枚被摩挲得发亮的银戒指——那是他们结婚时他随手丢给她的，"你帮我还给她。"
顾夜寒伸手去接，指尖触到戒指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冷战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新婚夜她独自坐在飘窗上看月亮，离婚那天她签字时颤抖的指尖，还有密道里她挡在他身前面对蛇群的背影。
"她不需要了。"他握紧戒指站起身，金属硌进掌心的痛感如此真实。胸口的血契印记突然发出红光，墙壁渗出的血水汇聚成溪流，顺着瓷砖缝隙流向病房，在门口凝成一道血色屏障。
林母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开出青色的小花："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她吗？顾家囚禁了她千年，还不够？"
血色屏障突然剧烈波动。顾夜寒听见走廊里传来直升机的轰鸣，以及白薇薇歇斯底里的喊叫："顾夜寒！你以为封住医院就行了？警察已经包围这里了！"
玄通脸色大变："是白家和警方！他们肯定在赶来的路上安装了信号屏蔽器！"
顾夜寒没理会外面的骚动，只是定定地看着林母。老人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青色的花瓣从她指尖不断飘落："晴晴让我转告你...封印松动了，第三个祭品很快会出现。"
"什么祭品？"顾夜寒追问，却只抓住一把消散的青烟。病房里只剩下空荡荡的病床，和床头柜上那枚微微发烫的银戒指。
血色屏障突然裂开一道缝。顾夜寒听见白薇薇带着哭腔的声音："警官！就是他！他把林晚晴藏起来了！还有我爸的公司..."
枪声突兀地响起，子弹穿透屏障擦着他的耳廓飞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的弹孔。顾夜寒冷笑一声，掌心泛起青光——林晚晴的力量正在他身体里苏醒，带着烟草和雪松的味道。
"想抓我？"他扯掉碍事的领带，胸口的青黑色印记在血迹中若隐若现，"先问问她同不同意。"
整个医院突然剧烈摇晃。走廊尽头传来医护人员惊恐的尖叫，某种巨大的阴影正笼罩在建筑上空，像远古神话里的巨兽缓缓睁开眼睛。顾夜寒走到窗边，看见数十架武装直升机悬停在夜空中，探照灯将整个住院部照得如同白昼。
"顾夜寒！出来投降！"扩音喇叭里传来警察局长的喊话，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银戒指，林晚晴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冰凉的金属上。胸口的血契印记突然灼热无比，那些关于献祭、封印与轮回的古老记忆，正伴随着剧痛涌入脑海。
"晚晴..."顾夜寒贴着冰冷的玻璃窗，看着自己映在上面的金色瞳孔，"这次换我来。"
医院的墙壁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青色纹路。远处的城市突然断电，只有ICU这栋楼灯火通明，像茫茫黑夜中一座诡异的祭坛。白薇薇的哭喊声越来越近，还有警靴踏在碎玻璃上的清脆声响。
顾夜寒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空荡荡的枕套，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他握紧戒指转身，走向走廊尽头那些闪烁的警灯，掌心的青光越来越亮。
"找到你了。"白薇薇带着警察出现在走廊拐角，脸上混合着恐惧和歇斯底里的狂喜。
顾夜寒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他胸口的青黑色印记突然绽放出刺目的光芒，整个医院的玻璃窗同时碎裂，狂风卷着青色的花瓣涌入，在他身后凝结成巨大的羽翼形状。
警笛声、尖叫声、枪声突然同时消失。所有活物都像被按下暂停键，保持着惊恐或愤怒的表情一动不动。只有顾夜寒缓缓走向白薇薇，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开出青色的花。
"你说，"他停在惊恐万状的女人面前，声音平静得可怕，"如果把你献祭给封印，晚晴会回来吗？"
白薇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眼睁睁看着顾夜寒伸出手，青光照亮他一半金一半褐的诡异瞳孔——那是属于神选者的眼睛，此刻正映着她绝望的脸庞。
窗外，巨大的阴影终于露出全貌。那是条盘旋在城市上空的青色巨蛇，鳞片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七颗头颅同时转向医院的方向，发出无声的咆哮。
顾夜寒低头看着掌心的银戒指，突然笑了。那是林晚晴消失后，他第一次笑，带着血腥味和碎裂的温柔。
"等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