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砚抱着刚收齐的试卷往办公室走,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林砚!等等我!”许晓抱着个粉色饭盒追上来,马尾辫在肩头甩得欢快,“你猜我今早又给周明宇带了什么?梅干菜扣肉饼,他老家那边的特产,我妈特意给我做的!”
林砚侧头看她,女生眼里的光比头顶的太阳还亮。许晓是学生会的干事,也是他的同班同学,性格像夏天的冰汽水,直白得冒泡。这阵子她在追隔壁班的体育生周明宇,每天变着法儿地送吃的,被拒绝了就拍着林砚的肩膀说:“没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收下了吗?”林砚问。
“那当然!”许晓得意地晃了晃空饭盒,“还跟我说‘谢谢’了呢!虽然还是没答应跟我去看电影,但没关系,我已经打听好了,他下周六要去体育馆训练,我打算去给他送冰镇绿豆汤!”
两人路过操场时,正好撞见周明宇和队友们抱着篮球往器材室走。许晓立刻原地立正,清了清嗓子喊:“周明宇!下周六我去看你训练啊!”
周围的男生哄地笑起来,周明宇耳根红了,含糊地“嗯”了一声,脚步却没停。许晓看着他的背影,非但不气馁,反而拽着林砚的胳膊跳:“你看你看!他没说不行!有进步!”
林砚被她拽得踉跄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瞟向后巷的方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路过这里总会习惯性地张望——沈野今天会在吗?
“看什么呢?”许晓顺着他的目光往后巷瞅,“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看那个总蹲在梧桐树下的男生?”她突然压低声音,用胳膊肘撞了撞林砚,“说真的,你是不是对他有点意思?上次我看见你给他递汽水了!”
林砚的脸腾地热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他帮过我。”
“帮过你就更该好好感谢啊!”许晓恨铁不成钢,“你看你,每次见了他跟见了老师似的,话都说不利索。喜欢就去问名字啊,问班级啊,实在不行问个联系方式总可以吧?你这样藏着掖着,人家说不定以为你讨厌他呢!”
林砚攥紧了试卷袋,指尖泛白。许晓的话像颗石子,在他心里荡开圈涟漪——他对沈野,仅仅是感谢吗?为什么每次想起那双浸在溪水里似的眼睛,心脏都会发慌?为什么看到他虎口的结痂,会下意识地想递创可贴?
***与此同时,后巷的废品站门口。
阿哲把一摞硬纸板扔到磅秤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冲梧桐树下的沈野喊:“我说你能不能别跟个木桩子似的?都在这儿蹲俩小时了,人白衬衫早走了!”
沈野没回头,手里捏着片梧桐叶,指尖反复摩挲着叶面上那个模糊的“砚”字。这是今早林砚路过时不小心掉的,他像偷东西似的捡起来,揣在兜里焐了半天。
“不是我说你,”阿哲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喜欢就上啊!你看我,昨天给小雅送了箱橘子汽水,她今天就多给我加了俩馄饨。你呢?人家给你汽水你脸红,人家看你一眼你转头,再这么下去,等人家高中毕业,你连他全名都未必知道!”
沈野的喉结动了动。他知道林砚的名字,甚至知道他是高三(4)班的学生会会长,知道他每天下午第三节课会去办公室送作业。这些,都是他像个小偷似的,一点点打听来的。
可他不敢。
他怕自己唐突的靠近会吓跑林砚,就像前世,他攥着那支玉簪站在戏楼后门,犹豫了半宿,等来的却是冲天的火光和林砚隔着火墙喊他名字的哭腔。
“我跟你说个事儿,”阿哲突然撞了撞他的胳膊,“刚才我去巷口买冰棍,看见个女生,扎着马尾辫,跟打了鸡血似的追着个体育生跑,嘴里还喊着‘下周六我去看你训练’。你说这劲头,是不是比你强多了?”
沈野的目光闪了闪。
他想起今早林砚路过时,身边跟着的那个女生,也是扎着马尾辫,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和阿哲说的人渐渐重合。
“那女生……”沈野的声音有点哑
“是他同学?”
“好像是,”阿哲挠挠头,“俩人走一块儿,那女生还拽着他胳膊说什么‘问联系方式’。哎,你说,她会不会是想帮白衬衫问你的联系方式?”
沈野的心猛地一跳,捏着梧桐叶的手指收紧,叶缘硌得掌心发疼。
不可能的。林砚那么干净,像清晨的阳光,而他是活在阴影里的人,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一个校园的距离?那是前世今生,两道永远无法重合的轨迹。
***傍晚放学时,林砚抱着书包路过废品站,远远看见沈野和一个穿工装服的男生坐在梧桐树下说话。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沈野低着头,侧脸的轮廓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许晓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突然推了他一把:“快去啊!正好没人!”
林砚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差点撞到树干。沈野和阿哲同时抬头看过来,沈野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像被抓住秘密的孩子。
“我……”林砚的舌头打了结,脑子里全是许晓说的“问联系方式”,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明天……明天会下雨吗?”
话一出口,他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声音轻得像风:“不知道。”
阿哲在旁边憋笑,肩膀抖得像筛糠。
林砚的脸彻底红了,胡乱点点头,转身就跑。跑过巷口时,他听见身后传来阿哲的笑声:“白衬衫问你明天会不会下雨!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赶紧准备把伞啊!”
他的脚步顿了顿,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而梧桐树下,沈野摸了摸口袋里那片梧桐叶,突然站起身,往巷口的杂货店跑。阿哲在后面喊:“你去哪儿?”
“买伞。”沈野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跨越了生死的执念,正一点点,靠近那个他等了两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