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午九点,一辆灰色无标牌的丰田考斯特停在县政府侧门口。
不是正门,没有横幅、没有红毯,也没有迎接的队伍。这辆车像一滴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渗入整个大院——标准的省委政研办工作组风格。
侑成提早半小时就守在办公室窗前,看到车停下,悄声说:「来了,三人。中间那位白衬衫,没拿包,看神情应该是组长。」
我靠在椅背上,低声吩咐:「通知群福,不要开正门,不要带进会议室。去智慧田、去村户、去原点。」
侑成点头:「他们不来听我们说话,他们是来——看我们有没有用嘴巴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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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整,三人组在群福的带领下,来到新立村智慧田实地操作区。
没有讲解员、没有展示流程、没有电脑动画,只有一位刚刚浇完水、汗未擦干的老农,坐在灌溉平台边抽烟。
他看着三位不说话的客人,顿了顿,问:「你们也是搞田的?」
那位白衬衫笑笑:「算是吧。你这个水闸怎么开的?」
老农不疾不徐地拿出手机,滑开操作介面,点了一下:「这边湿度超了,我就停水;那边数值低,我就加灌。」
他又补了一句:「不难,我孙子给我录了一段教学视频,没几遍就会了。」
三人没多说话,只默默记录。然后又去另一户人家,看了村民自己登记地块的操作流程、收益反馈平台、农产品价格联动系统。全程无解释,只有「真用」和「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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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不进食堂,也不入会议室。群福依照我交代,带他们去了老街口那家小馆子——红烧河鳗、酱炒藕片、一壶花雕。
没拍照,没敬酒。
三人边吃边记,边记边问:
「这边数据上传多久同步一次?」
「资料是谁审核的?」
「农户反映问题,多久内回覆?」
群福一一答了,没打磕巴,说话干净利落,像是记在心里的操作手册。白衬衫听完后,点头说:「这个司机可以啊,不只是开车。」
他没想到——我们就是要让他看到,「司机」都能熟练掌握的治理体系,才是真的「人人可懂、户户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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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三人组不打招呼就走了。
没有会议、没有合影,也没有留下任何回条。
只是群福收到一条短信:「感谢接待,一路顺利。」
我听完,只说了一句:「这就够了。」
侑成有些紧张:「什么都没留,你不怕他们后面不说话?」
我把桌上的报告合上:「他们不说话,才代表——这事儿已经不是问题,是准备转为政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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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星期三上午,市里发出一份内部口头指示:
「拟定《长兴模式农业治理框架建议稿》,由市政研室牵头,其他部门配合。」
我们没有被署名,但那一行文字的「长兴模式」四个字,像一枚静静嵌入整个政策机器的钉子——无声,却撬动了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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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县委书记亲自找我谈话。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故意的不在意」:
「听说你们这个智慧田搞得还行,市里挺关注的。你有什么下一步规划?」
我答:「下一步不是做更多的田,是做——更多的‘人’。把这一整套逻辑变成村干部的训练机制。」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低声问:
「你是不是在用这个,搭自己的梯子?」
我看着他,微笑:
「如果这梯子能让别人也爬上去,那就不是我的梯子,是一个台阶。」
他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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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回宿舍时,群福靠在门口抽烟,侑成在屋里翻资料,一切如常。
我坐在窗边,望着楼下寂静的县委大院,低声说:
「这一局,算是站稳了。」
侑成没回头,只淡淡应了一声:「是站稳了——但也被看见了。」
我点头。
是啊,我们不是藏起来赢的,而是——让整个体制亲眼看到,这样做,是对的。
这,就是我想要的「合规的突破」,也是我留给体制的一种回答。
一种不喊口号、不搞对抗、只用结果说话的回答。
♟️📡📊🧱【长兴模式】,静静地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