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兴已是下午三点半，群福刚把车停进县政府大院，侑成就接到电话，放下来后对我说：
「农业局局长亲自来找您，说今晚方便的话，请您吃个便饭，地点是他自己家。」
我看了他一眼：「他以前请过胡新民吗？」
侑成答得干脆：「每个月。」
我笑了笑：「那今天，是要换一边投了？」
他没回，只说：「如果您去，我陪同，不喝。」
我点点头：「安排车，不进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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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整，车停在县城东郊的一处老小区门口。建筑不新，却干净整齐，家家阳台挂着一条毛巾，是这种机关家属楼才有的味道。
农业局局长姓姚，五十出头，出身技术科班，性格一向稳重不张扬。他一见我下车，立刻快步迎上来：「李县长，让您跑一趟，我这边实在简单，您别介意啊。」
我微笑：「家里饭，才吃得踏实。」
屋里不大，饭菜已经摆好：四菜一汤，还有一瓶黄酒。除了姚局，还有一位副局长，一位科长，再就是他老婆和儿子。场面恰到好处，不铺张，不冷清。
酒过两巡，姚局忽然放下杯子，语气带着点试探地说：「李县长，这次智慧田的项目，推得确实快，我们局里都觉得跟着您干，有盼头。」
我夹了一筷子菜，没接话。
他又说：「我们也知道之前可能有人说了点什么话……但都是瞎传的。咱们要看事，不看人。」
这话一出，副局长也接上：「以后不管谁牵头，我们都主动配合，只要您一句话。」
我喝了口茶，语气温和：「我这人不怕慢，就怕骗。谁帮我做事，我就记得谁。谁绕弯子，我也不会忘。」
姚局一愣，旋即点头：「明白，明白。」
我放下茶杯，望着他们一一扫过，心里一清二楚：这桌饭吃到这里，不是吃情分，是吃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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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办公室时已近九点，侑成刚泡好一壶茶，一边递过来一份新文件：「这是招商办发来的‘智慧田进展周报’，刚刚才送过来。」
我翻开第一页，标题醒目，但第二页开始就透出一股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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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目前企业方表示，仍有部分技术资料需与招商办直接核对，因原对接人变更，资料进度稍慢。」
第3页：「电力接入预计延期三日，原因为施工方材料运送延迟。」
第4页：「对外接待安排需由招商办统筹，避免县级重复协调与资源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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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一声，把文件扔到桌上：「这就是在暗地里重新架接线路，想绕过我再把招商话语权捞回去。」
侑成早预料到，语气沉着：「葛子恒手笔，他现在手底下还控制着一批技术协调人员，又和市里某些供应商有暗线。」
我靠在椅背，闭目思索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通知政府办，明天上午九点，我要亲自召开一次智慧田项目调度会。发文走李县长办公室名义，点名参会名单：招商办主任、副主任、农业局、电力公司、企业代表，还有政府办督查室列席。」
「发通知时，备注说：此次会议形成内容将纳入县政府办例会汇总，直接报送市专班组。」
侑成边记边笑：「这是逼着他们在桌上摊牌。」
我回望他，语气不轻不重：「有人总以为，我是在听他们的节奏，其实是我让他们觉得——他们还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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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十一点，群福敲门进来，递来车钥匙与一盒刚买回来的豆沙包：「您一天没吃正经饭了，补一口。」
我接过来，问：「你觉得招商办会来么？」
他思索几秒：「不来，是砸自己的饭碗；来，是把椅子让给您。怎么选，都输。」
我看着窗外的县政府大院灯光渐渐熄灭，轻声笑了：
「没关系，我不是要让他们输，我是要让他们——知道谁能让他们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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