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八点五十，县政府三号会议室，空调刚打开，屋里还带着点潮气。
长条会议桌上整齐摆着五份座位牌，茶杯对齐，桌角留有备签本。
会议通知是昨天晚上十点才发出去的，今天九点准时开会，所有人都准时到了。
这是场不给人装傻空间的会议。
我坐在主位，侑成坐在右侧，翻开资料翻得很慢，一页一页有节奏。
左边是政府办督查室副主任，一边用笔记一边扫视与会人员的脸，冷着脸一言不发。
招商办副主任葛子恒坐在靠边位置，一身笔挺西装，衬衫领子还烫出折痕，脸上挤出笑意：「李县长，昨天会议通知得比较急，我们也没时间准备简报，今天就口头汇报吧。」
我淡淡道：「没问题，重点是你们能不能讲出实话。」
他的笑凝了一下，局促地点头：「我们这边近期接到企业几个调整建议，主要是关于资料传输频段和平台授权的问题……」
我抬手打断他：「这件事，我们上周就说过，不是‘技术问题’，是‘管辖逻辑’问题。你们接手初期，文件写明由我直接统筹，请问这一周内出现的三个延误，是谁决定更改工作节奏的？」
场面瞬间安静，连水杯底的茶渣都听得见浮动。
葛子恒还没来得及说话，农业局副局长率先开口：「李县长，我们局里的工作人员是在按原节奏对接，企业方最近比较焦虑，才自行联络了招商办。可能中间有些误解。」
我转头看他：「误解是怎么来的？项目联络群里，我昨天看到葛主任连发三条提醒，说资料需‘走原招商路径’，这不是误解，这是重新安排路径。」
我语气不高，但每个字都很清楚。
侑成打开会议记录本，低声报道：「从7月21日到27日，智慧田项目进度表中，技术资料延迟2天，电力实施点位交接延迟1.5天，调试人员对接未完成，新增协调会两场未提交纪要，招商办文件流程未与主管单位同步三次。」
每讲一项，葛子恒的脸色就沈一分。
我最后说道：「今天这场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智慧田项目推进中的权责关系，是否存在擅自重构。请各单位表态，并当场记录在案。」
督查室副主任立刻抬笔，开始写。
林海青今天没来，我知道他现在是在观望，他的老主子胡新民没表态，他不会出头。但我今天要的，也不是他站哪边，而是让这张桌上没人敢再假装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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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商办副主任脸上已经有汗，终于开口：「李县长，我们也没有想越位，只是企业有时候反馈过来，我们人又熟，就想着帮忙协调……」
我不等他说完：「你熟，是你的优势，不是你的授权。」
我扫了一圈，在场的农业局、电力公司、市场监管、督查室，所有人眼神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知道，这时候再不下刀，就永远都会有人试图把我掀下来。
「从今天开始，智慧田项目所有流程恢复按政府办文件指定流程办理，由我办公室统筹，一级推进，点对点汇报。企业反馈先报农业局，再报我办；招商办协助但不统领，所有资料三份存底。」
我站起身，语气不重，但不容置疑：
「请记住，这个项目现在不只是长兴的项目，而是市委书记会议上点名过的项目。谁今天再耍小聪明，出了问题，不是写检查的问题，是写说明报市里的问题。」
侑成合上会议记录：「以上内容将由督查室整理成简报，今晚送至县政府主要领导办公桌上。」
会议到这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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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后，葛子恒没有马上走，而是慢慢收拾资料，走到我办公桌前，语气干涩地说：「李县长，我……有时候也只是想多扛点事，没别的意思。」
我看着他，语气平静：「多扛事，是好事。但你要记住：不是你站在台前，就代表你是主角；有时候，站在灯外的人，才是真正写剧本的人。」
他脸色变了变，点点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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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后，群福开车送我回家，坐在后座的我没说话，只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街景。
侑成回头看我：「你今天的话，会传到胡副那边。」
我笑了笑：「我就是讲给他听的。」
群福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语气第一次带了点轻松：「那他会怎么回？」
我淡淡地说：「他不会急着回嘴，他会等——看我什么时候再动下一张牌。」
侑成也笑了，低声补上一句：「但这场牌局里，已经没有人敢把你当成一张可以挡住的牌了。」
我没说话，只轻轻伸手在空中划了下：
「因为今天——我已经不是坐在桌子旁的人。是那个，让整张桌子转向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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