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床上,何明轩睁开眼,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不是白煜成公寓里那个狭小的客房,也不是公司储物间冰冷的地板,而是周临渊家宽敞的次卧。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上午十点十五分——他居然睡了十二个小时。
何明轩试着坐起来,肋骨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眉骨的伤口已经结痂,但稍微牵动面部肌肉还是会传来尖锐的刺痛。他慢慢挪到床边,双脚触到柔软的地毯。旁边放着一套叠好的家居服,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换洗衣服,尺码可能有点大。早餐在厨房,热一下就能吃。"
字迹工整有力,就像周临渊本人一样。何正阳拿起衣服嗅了嗅,有淡淡的薰衣草香气。他脱下皱巴巴的衬衫,镜中的身体布满淤青,左肋处一片紫黑,是昨晚白煜成用膝盖顶撞的痕迹。
客厅安静得出奇。何明轩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发现电饭煲处于保温状态,打开后是还温热的白粥。旁边的小碟子里放着几个奶黄包,微波炉上贴着加热时间建议。
这种被细致照顾的感觉陌生得令人心慌。在白煜成那里,他要么吃外卖,要么自己做,从没有人关心他喜欢什么口味。何明轩捧着粥碗发呆,直到微波炉"叮"的一声把他惊醒。
"感觉好些了吗?"
周临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明轩差点打翻粥碗。对方穿着居家休闲服,头发微湿,似乎刚晨跑回来,身上带着清爽的须后水气息。
"对不起,我起晚了。"何明轩下意识地道歉,随即意识到自己不必如此紧张。
周临渊倒了杯水在他对面坐下,"不用道歉,你需要休息。"他打量着何明轩脸上的伤,"还疼吗?"
何明轩摇头,小口啜饮着热粥。温暖的食物滑入胃中,带来久违的舒适感。
"我给公司打了电话,说你请病假。"周临渊说,"白煜成问起时,我说你食物中毒在医院。"
何明轩的手指收紧,"他...相信了?"
"他别无选择。"周临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暗示他如果追问太多,可能会引起人力资源部对他管理方式的调查。"
何明轩几乎要笑出声。白煜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公众形象,这种威胁确实有效。
"我今天要出差两天。"周临渊推过来一把钥匙和一张门禁卡,"你可以自由进出,冰箱里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如果有急事,随时打我电话。"
何明轩盯着那把钥匙,喉咙发紧。"你不怕我干些什么?"
"比如什么?"周元哲笑了,"偷喝我冰箱里的酸奶?"
何明轩低头继续喝粥,掩饰自己发热的眼眶。三年了,第一次有人给予他如此基本的信任。
周临渊离开后,公寓安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何明轩慢慢探索着这个陌生的空间——宽敞的客厅连着开放式厨房,落地窗外是城市天际线;书房里摆满设计类书籍和几个摄影奖杯;主卧门关着,他没敢进去;次卧虽然简洁但舒适,明显是精心布置过的客房而非临时收留所。
浴室柜子里备几套有未拆封的牙刷和毛巾,甚至还有男士护肤品。何正阳看着镜中伤痕累累的自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周元哲为什么会准备这么多男性用品?他是经常收留像自己这样的"流浪动物"吗?
这个念头让他莫名不舒服。
午饭是冰箱里的三明治和果汁。何明轩打开电视,新闻正在报道一起家暴案件,他立刻换台。下午阳光正好,他裹着毯子在阳台的躺椅上打盹,没有白煜成的咆哮和突然的拳头,只有微风和远处车辆的嗡鸣。
傍晚时分,何明轩的手机突然震动。白煜成的名字跳出来,他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颤抖。最终,他按下了静音,看着屏幕亮了又暗。三分钟后,一条短信弹出:"明天上午十点来公司收拾你的东西,你被开除了。"
何明轩盯着那条信息,心脏狂跳。失业意味着失去收入,也意味着白煜成再也无法用工作合同控制他。恐惧和释然同时涌上心头,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林见微。"明轩!你还好吗?白总监说你辞职了,全公司都在传你偷了客户资料卖给竞争对手!"
何明轩的血液凝固。这太像白煜成的作风了——先发制人,毁掉他的声誉,让他无处可去。
"是谎言。"他打字回复,"我生病请假,他就..."
消息发出去后变成了红色感叹号。林见微的号码无法接通,显然白煜成已经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何明轩蜷缩在沙发上,抱紧膝盖。失业、名誉扫地、可能的法律纠纷...白煜成在短短几小时内就摧毁了他小心翼翼维持的生活。而这一切,仅仅因为他接受了周临渊的帮助。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周临渊的消息:"情况我知道了。别担心,我有律师朋友能处理诽谤问题。好好休息,明天回来详细谈。"
何明轩不知周临渊如何这么快得知消息,但此刻他太需要这样的保证。他回复了一个"谢谢",然后关掉手机,不想再看到任何消息。
夜深了,何明轩却睡不着。他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浏览着书架上的书籍。大部分是商业和设计类,也有一些心理学著作。他的目光被一个上锁的抽屉吸引——书房里唯一上锁的地方。
何明轩试着拉了拉,纹丝不动。好奇心驱使他检查钥匙可能藏在哪里,最终在笔筒底部摸到一把小钥匙。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抽屉里只有几个文件袋和一个黑色笔记本。何明轩打开第一个文件袋,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全是他的照片。有公司活动上的,有上下班路上的,甚至有几张明显是在白冠祺公寓窗外偷拍的。最早的日期可以追溯到两年前,那时他刚成为白煜成的助理不久。
第二个文件袋里是剪报和复印件,全是关于白煜成前任助理"意外"事件的新闻报道和警方记录。最下面还有一份医疗记录复印件,患者姓名被涂黑,但诊断内容清晰可见:"多处骨折,符合高处坠落伤特征"。
何明轩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张。周临渊收集这些做什么?他早就知道白煜成是什么人,却一直冷眼旁观?
笔记本从手中滑落。何明轩浑身发冷,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刚从狼窝出来,又入了虎穴。他匆忙把东西放回原处,锁好抽屉,钥匙放回笔筒,然后逃回次卧,反锁上门。
床头的时钟显示凌晨三点十八分。何明轩蜷缩在床上,大脑飞速运转。周临渊显然不是偶然救他,而是早有预谋。但目的是什么?勒索白煜成?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想法浮现:如果他们是一伙的呢?如果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的游戏?
清晨的阳光唤醒了浅眠的何明轩。他决定按兵不动,看看周临渊到底想干什么。毕竟,他现在无处可去,身无分文,还带着伤。
门铃突然响起,何明轩浑身紧绷。透过猫眼,他看到周临渊站在门外,手里提着行李和早餐袋。
何正阳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早。"周临渊微笑着举起纸袋,"城东那家有名的生煎,排队半小时才买到。"
何明轩强迫自己露出感激的表情,"谢谢,你太体贴了。"
早餐桌上,周临渊详细讲述了如何通过律师朋友向公司发出声明,要求白煜成撤回不实指控。"他不会得逞的。"周临渊递给何明轩一杯果汁,"你有任何打算吗?"
何明轩小口啜饮着果汁,斟酌词句。"先养好伤,然后...也许找份新工作。"
"急什么。"周临渊的语气轻松,"你可以住在这里,想住多久都行。对了..."他起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盒子,"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台徕卡相机,何明轩曾经梦寐以求的型号。他惊讶地抬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就当借你用。"周临渊微笑,"我注意到你手机里全是摄影作品,很有天赋。养伤期间可以重拾爱好。"
何明轩的手指轻抚过相机冰凉的金属外壳。白煜成曾摔坏他的单反,说那是"浪费时间的孩子玩意儿"。而现在,周临渊送他一台专业相机,鼓励他追求爱好。
两人之间的反差如此鲜明,但笔记本里那些东西让何明轩无法单纯感动。"谢谢。"他轻声说,决定试探一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周临渊放下咖啡杯,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知道被囚禁是什么感觉。"他卷起左袖,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狰狞的疤痕,"我父亲是个完美主义者,用他的方式'培养'我。"
何明轩盯着那道疤,一时分不清这是真情流露还是精心设计的谎言。
"你可以不相信我。"周临渊放下袖子,"但相信这台相机吧——它不会伤害你。"
接下来的三天,何明轩处于一种奇怪的矛盾状态。一方面,他享受着周临渊提供的安全港湾,用新相机拍摄窗外的城市风景;另一方面,他时刻警惕着任何可疑迹象,每晚检查次卧室门是否锁好。
周临渊表现得无可挑剔:尊重他的隐私,关心他的伤势,甚至帮他联系了几家愿意看他作品集的设计公司。那个上锁的抽屉再也没有打开过,仿佛那晚的发现只是何明轩的幻觉。
第四天晚上,周临渊提议看一部电影。他们坐在沙发上,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分享一桶爆米花。电影是《楚门的世界》,何明轩不确定这是巧合还是周元哲的恶趣味。
看到一半时,何明轩的手机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知道你在哪。你以为逃得掉?"
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何明轩迅速关掉手机,但周临渊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
"没什么,垃圾短信。"何明轩勉强笑了笑。
电影结束后,周临渊去厨房切水果。何明轩站在阳台上,望着夜色中的城市灯火。他的人生似乎陷入了诡异的僵局——不敢回到白煜成那里,又不能完全信任周临渊,更无力独自开始新生活。
门铃声突然响起,何明轩和周临渊同时抬头。
"你约人了?"何明轩问。
周临渊摇头,走向门口,"可能是快递。"
何明轩退到客厅角落,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周临渊通过猫眼看了看,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他转头对何明轩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低声说:"是白煜成。"
何明轩的血液瞬间凝固。白煜成怎么找到这里的?他要做什么?
周临渊示意何明轩躲进卧室,然后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稀客啊,白总监。"周临渊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少装蒜。"白煜成的声音传来,带着何明轩熟悉的危险气息,"我知道他在这里。"
"即使如此,这也是私闯民宅。"
"我是来带我的人回家的。"白煜成的声音近了,他显然强行进入了公寓。
何明轩躲在走廊阴影处,心跳如雷。他应该逃跑吗?还是出面阻止可能的冲突?
"你的人?"周临渊冷笑,"据我所知,何明轩是自由个体,不属于任何人。"
"我们签了合同。"
"一份你可以随时撕毁的雇佣合同。"周临渊的声音带着嘲讽,"还是说,你们之间有其他'协议'?"
一阵沉默后,白煜成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出来吧,何明轩。我知道你在听。"
何明轩的腿像灌了铅,无法移动。白煜成的柔和语气比怒吼更可怕,那通常意味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别逼我进去找你。"白煜成提高了音量,"你以为周临渊是什么好人?问问他为什么收集你的照片?问问他抽屉里——"
"够了!"周临渊厉声打断,"请你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何明轩的心跳漏了一拍。白煜成知道那个抽屉?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最终,何明轩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两个男人同时转头看他,白煜成的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周临渊则满脸担忧。
"宝贝儿,"白煜成向前一步,"跟我回去,我们好好谈谈。"
何明轩站在原地,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控制了他三年的男人。她依然英俊挺拔,西装革履,但在他眼中已经褪去了所有光环,只剩下一个暴戾的空壳。
"不。"何明轩听见自己说,声音虽轻但坚定,"我不会回去。"
白煜成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他转向周临渊,"你以为你能保护他?你知道他半夜会尖叫惊醒吗?知道他惊恐时会窒息吗?"他冷笑,"他离不开我,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了。"
周临渊挡在何明轩面前,"请你离开。"
白煜成盯着何明轩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好,我走。"他转身前丢下一句话,"记住,何明轩,你永远是我的。这只是中场休息,不是结局。"
门关上后,何明轩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滑坐在地上。周临渊立刻蹲下来扶住他,"没事了,他走了。"
何明轩抬头看着周临渊关切的脸,突然问:"他为什么提到那个抽屉?"
周临渊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什么抽屉?"
"书房里上锁的那个。"何明轩直视他的眼睛,"里面有我的照片,白煜成前任助理的资料,还有...一个笔记本。"
周临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好吧,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他站起身,伸手拉起何明轩,"来,我给你看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