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的晨雾裹着水汽,贴在帐篷的粗布上,凝成细碎的水珠。青禾蹲在溪边,手里攥着母亲的“素”字玉佩,将其浸在水里轻轻擦拭——玉佩上沾着的漠北沙粒被冲掉,露出底下细微的刻痕,是父亲林工匠的笔迹,刻着“江南三月”四个字,像个未完成的约定。
“在看什么?”夜轻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刚煮好的米粥,冒着热气。独臂的绷带换了新的,是青禾昨晚连夜缝补的,针脚有些歪,却比之前的更紧实。他把碗递过来时,左手食指无意识地蹭过碗沿,那是左臂余毒发作时,攥紧枪杆磨出的薄茧。
青禾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暖得从指尖传到心口。她抬头时,正撞见夜轻寒往火堆里添了块干松枝,火星窜起来,燎到他黑袍的下摆,他却没在意,只是盯着溪面的晨雾——雾里隐约有个模糊的影子,像极了老祭司的轮廓,却在靠近时化作一缕水汽,散了。
“是影诡的余孽。”夜轻寒的声音沉了些,独臂按在腰间的长枪上,“老祭司没放弃,他还在跟着我们。”
青禾的寒梅簪突然在发间发烫,簪尖指向溪上游的方向,那里的雾更浓,隐约能看到个木质的水车轮廓,半埋在溪滩的泥沙里,轮轴上刻着天工城的星纹。“是我爹造的水车!”她猛地站起来,米粥差点洒出来,“他说过,要在江南造能灌溉的水车,让百姓不用再靠天吃饭!”
夜轻寒跟着她往上游走,水车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轮轴上的星纹虽被泥沙覆盖,却在寒梅簪的微光下渐渐显形,与青禾父亲日记里画的“济世水车”一模一样。“他来过这里。”夜轻寒用没受伤的手拂去轮轴上的泥沙,露出个小小的凹槽,正好能容纳核心钥,“这是启动水车的机关。”
营地那边传来苏凝霜的声音,带着急意:“青禾姑娘!快回来!有村民受伤了!”
两人赶回营地时,只见几个江南村民围在帐篷边,其中一个中年汉子的腿上插着支箭,箭簇泛着黑紫的光,是老祭司的腐骨毒。苏凝霜蹲在他身边,软剑“流萤”放在地上,剑穗沾着的还魂草粉末所剩无几,她正用银针挑开箭簇周围的皮肉,额角全是冷汗——她的左肩内伤还没好,弯腰时会隐隐作痛。
“箭上的毒太烈,还魂草不够了。”苏凝霜的声音带着疲惫,从药箱里掏出最后一小包草药,是之前在漠北采的龙涎根,“只能暂时压制,要解根,还得找还魂草的母株。”
中年汉子突然抓住她的手,声音发颤:“姑娘,别浪费药了……我知道还魂草母株在哪,在医谷的后山,可那里被老祭司的人占了,他们……他们要挖母株来练诡术!”
苏凝霜的手突然顿住,软剑“流萤”差点从手里滑落。她想起师兄当年说的话:“还魂草母株是医谷的根,绝不能让坏人拿去,不然会害了更多人。”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汉子的腿上,“我带你去,我一定救你,也一定守住母株。”
铁苍澜正帮石敢为整理箭囊,闻言突然站起来,重刀往地上一顿,火星溅了满地:“妈的!这老杂碎还敢打医谷的主意!老子这就去劈了他!”石敢为也跟着站起来,手里攥着玄铁箭,眼里闪着光——他虽刚恢复,却不想再拖后腿。
“别冲动。”凌云霄的镇岳剑斜倚在帐篷杆上,他正看着一张村民送来的地图,上面用炭画着医谷后山的路线,“老祭司在母株周围设了陷阱,我们得计划着来。”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墨大祭司身上,“墨前辈,你熟悉诡罗部的陷阱,还得请你帮忙。”
墨大祭司站在营地的角落,手里攥着三目诡杖碎片,闻言点了点头:“我欠你们的,也欠林师弟的,这是我该做的。”他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医谷后山的标记,“老祭司的陷阱多是‘影诡阵’,要用还魂草的粉末才能破,可我们现在……”
“我有办法。”青禾突然想起水车轮轴上的凹槽,“我爹的水车机关里,可能藏着还魂草的种子!他说过,济世水车不仅能灌溉,还能培育草药,轮轴的夹层里有‘恒温阵’,能保存种子!”
众人跟着青禾往水车那边走,墨大祭司突然停在半路,望着溪对岸的一片桃林,眼里满是怀念:“我和林师弟年轻时,曾在这里种过桃树,他说等桃树开花,就带素心师妹来赏……”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可后来,我却因为贪生怕死,让他们受了这么多苦。”
青禾拍了拍他的肩,把寒梅簪递到他面前:“我娘说,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敢改。现在,我们一起完成这个约定,好不好?”
墨大祭司接过寒梅簪,指尖触到簪身的星纹,突然老泪纵横:“好,我们一起。”
水车的轮轴比想象中更重,铁苍澜和石敢为合力才将其撬开,夹层里果然藏着个青铜盒,盒上的锁是墨家的“同心锁”,需要两个人的血才能打开——一个是天工城后人,一个是诡罗部族人。
“我来。”青禾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将血滴在锁孔上。墨大祭司也跟着刺破指尖,血滴落下的瞬间,青铜盒“咔哒”一声打开,里面装着包还魂草种子,还有半本父亲的日记残页,上面写着:“老祭司要的不是还魂草,是草里的‘济世芯’,能让人长生,却会吸尽周围的生机……”
“济世芯?”慕容澈的折扇在掌心转了圈,扇页指着种子里的一点淡金光,“就是这个,藏在种子的核心,老祭司想用来练‘长生诡术’,一旦练成,会让整个江南的生机都被吸尽。”
溪面的晨雾突然散去,老祭司的身影出现在对岸的桃林里,手里举着完整的三目诡杖,杖头的绿宝石闪着妖异的光:“没想到你们还挺聪明,不过现在,济世芯和你们的命,都是我的了!”他的掌风突然劈向青铜盒,想抢走种子。
夜轻寒的长枪及时挡住,独臂发力的瞬间,左臂的余毒突然发作,疼得他踉跄了一下。青禾赶紧扶住他,寒梅簪在发间发烫,簪尖指向老祭司的后心——那里藏着个小小的青铜瓶,里面装着的,正是从冰窟里抢走的半张济世图纸。
“他把图纸藏在身上!”青禾的软剑突然出鞘,剑穗卷向青铜瓶,却被老祭司的掌风挡开。苏凝霜的软剑也跟着刺来,剑穗上的还魂草粉末撒在老祭司身上,他的动作瞬间慢了下来。
“快拿种子!”凌云霄的镇岳剑劈向老祭司的诡杖,剑气将杖头的绿宝石劈成两半。铁苍澜的飞爪突然甩出,链头的铁钩勾住青铜盒,往青禾身边拽:“快带种子去医谷!老子替你们挡着!”
石敢为的玄铁箭也射向老祭司,箭尖直指他的咽喉,却被他侧身躲开。老祭司的掌风突然转向石敢为,墨大祭司猛地扑过来,用身体挡住掌风,一口黑血喷在青铜盒上:“快……去医谷,别让他拿到母株……”
青禾看着倒在地上的墨大祭司,又看着冲过来的老祭司,突然握紧青铜盒:“夜轻寒,你带墨前辈去营地疗伤,我和苏姑娘去医谷!”
“我跟你一起去!”夜轻寒的独臂紧紧攥着她的手,掌心的汗混着她的,黏得发紧,“我说过,要带你去冷月宫,就不会让你一个人冒险。”
苏凝霜已经扶起墨大祭司,往营地的方向走:“你们放心,我会治好墨前辈,也会尽快带村民去医谷支援!”
青禾和夜轻寒往医谷后山跑时,溪面的水车突然转动起来,轮轴上的星纹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像是父亲在为他们指引方向。青禾攥着青铜盒里的种子,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济世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一群人,抱着同一个愿,一起走下去。”
医谷后山的雾气更浓,还魂草母株就长在山坳里,周围布满了老祭司的陷阱,几个穿黑衣的人正拿着锄头,往母株的根部挖去。青禾的寒梅簪突然发烫,簪尖指向母株的顶端,那里开着朵淡紫色的花,正是“济世芯”的所在。
“不能让他们挖到芯!”夜轻寒的长枪突然刺向黑衣人,独臂的动作虽因余毒有些迟缓,却依旧精准,枪尖挑开一个黑衣人的锄头,将其逼退。
青禾的软剑也刺向另一个黑衣人,剑穗卷住他的手腕,却在看到他脸上的疤痕时顿了顿——是知还堂外那个送人头的汉子,他还没死,被老祭司用影诡控制了!“别伤他!他是被控制的!”
夜轻寒的长枪及时收力,却被老祭司的掌风拍中后背,一口血喷在母株的叶子上。“夜轻寒!”青禾的软剑突然转向老祭司,剑穗上的还魂草种子撒在他身上,种子遇血立刻发芽,缠住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老祭司的怒吼在山坳里回荡:“你们别想赢!我已经把济世芯的消息传给了玄字阁的余党,他们会来帮我,江南很快就会变成我的天下!”
青禾突然想起青铜盒里的日记残页,上面写着:“济世芯遇天工血脉会失效。”她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将血滴在母株的顶端,淡紫色的花瞬间枯萎,济世芯的金光也渐渐散去。
老祭司的脸色瞬间惨白,掌风突然乱了套,被夜轻寒的长枪刺穿肩膀,三目诡杖哐当落地。“不!我的长生梦!”他的身体渐渐被还魂草缠住,动弹不得,眼里满是不甘和疯狂。
青禾扶住夜轻寒,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却在看到她时,露出了抹释然的笑:“我们……赢了。”
山坳外传来苏凝霜的声音,带着兴奋:“青禾姑娘!我们来了!墨前辈醒了,村民们也带来了工具,我们可以把这里的陷阱都拆了!”
青禾回头望去,苏凝霜扶着墨大祭司,铁苍澜和石敢为跟着村民们往山坳里走,慕容澈和凌云霄也拿着地图,脸上带着笑意。晨雾彻底散去,阳光照在还魂草母株上,泛着淡绿的光,像在为他们祝福。
夜轻寒的独臂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手里还攥着那块“素”字玉佩:“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们就去冷月宫,折那里的梅花。”
青禾点点头,突然把青铜盒里的还魂草种子递给他:“我们一起在江南种满还魂草,让这里再也没有诡术,没有伤害,好不好?”
夜轻寒接过种子,放在掌心,与她的手叠在一起。阳光透过指缝,照在种子上,泛着温暖的光,像他们此刻的心,也像江南三月里,即将盛开的桃花,带着希望,带着约定,带着一群人并肩走过的江湖路。
只有躲在树后的一个黑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手里攥着个玄字阁的令牌,悄悄往山下走——老祭司说的没错,玄字阁的余党已经来了,江南的平静,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