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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破驿残灯

北斗七锋

废弃的驿站梁上悬着半截蛛网,沾着沙粒的灯笼在穿堂风里晃悠,光透过破纸罩子,在泥地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影。铁苍澜把石敢为的飞爪往桌腿上一缠,链头铁钩撞在缺角的粗瓷碗上,当啷一声,惊得灶膛里的火星窜起半尺高。

“妈的,这破地方连口热水都没有。”他往灶膛里塞了把枯草,烟呛得他直皱眉,重刀往墙角一靠,刀鞘上的沙粒簌簌往下掉。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硬得能硌掉牙的麦饼,他掰了半块塞进嘴里,嚼得腮帮子发酸,“老三以前总说,漠北的沙枣饼甜,老子看这破地方连沙枣核都找不到。”

青禾蹲在驿站角落,正用软剑削一根枯枝当柴烧。剑刃划过木头的纹路,露出里面的白茬,她动作顿了顿——这截木头的断口太整齐,不像风吹断的,倒像被利器劈过。“这驿站不是自然废弃的。”她把枯枝扔进灶膛,火星舔着木柴,发出噼啪的响,“你看墙角的血迹,发黑了,但没干透,最多三天。”

夜轻寒靠在土墙根,独臂解开左臂的绷带,伤口在灯笼光下泛着不正常的红。他从青禾手里接过药膏,指尖触到她递来的布巾,那布巾带着淡淡的龙涎草味,是她白天在暗河旁采的,捣碎了煮过,说是能消炎。“别靠近灶膛。”他声音发哑,往火堆里添了块干牛粪,烟瞬间浓了些,“烟里有东西。”

“啥东西?”铁苍澜猛地抬头,麦饼渣掉在衣襟上。他抽鼻子嗅了嗅,除了烟火气,还有点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是玄字阁的那帮杂碎?”

苏凝霜正用银针挑开一块冻硬的肉干,闻言手一顿,银针在肉干上戳出个小孔:“是‘迷魂草’的烟,掺在牛粪里烧,闻着不显眼,实则能让人犯困。”她从药箱里摸出个布包,往火堆里撒了把草药,烟色顿时变浅,“用艾草压一压,能顶半个时辰。”她的软剑“流萤”就放在腿边,剑穗沾着的沙粒蹭在粗布裤上,留下道浅黄的痕。

慕容澈的折扇在破桌上敲着节奏,扇页上沾着的血砂在灯光下泛着暗红。他盯着驿站门口的脚印,那脚印深且乱,鞋印边缘带着玄铁的划痕——是穿铠甲的人留下的,而且不止一波。“前拨人往圣山方向去了,后拨人……”他折扇指向墙角的破窗,窗棂上挂着片撕碎的兽皮,上面绣着三目符号,“是诡罗部的,像是在追什么人。”

凌云霄的镇岳剑斜倚在门后,剑柄被他摩挲得发亮。他正用一块碎镜片照着磨剑,剑光在他眼底晃了晃,突然抬头:“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驿站的破门被风撞开,卷进一蓬沙。门口站着个穿灰袍的汉子,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半张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他手里攥着个酒葫芦,葫芦口的木塞掉了,酒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地上洇出深色的印。

“借个火。”汉子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他往灶膛边凑了凑,没等众人反应,突然将酒葫芦往火堆里一扔——“轰”的一声,火苗窜起丈高,酒液带着火星溅向四周!

铁苍澜的重刀劈得最快,刀风卷着沙粒撞向汉子面门,却被对方侧身躲开。那汉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短匕,匕尖泛着幽蓝的光,直取铁苍澜的肋下——那里是他早年在镖局留下的旧伤,动作稍大就发僵。

“不要脸!”铁苍澜怒吼着回刀,重刀与短匕撞出火星,震得他虎口发麻。他认出这招式,是玄字阁的“缠丝手”,却比影兰的更阴,专挑旧伤下手。石敢为的飞爪突然甩出,链头铁钩擦着汉子的耳际飞过,将他的帽檐勾落——露出头顶的三目刺青。

“诡罗部的叛徒。”影夫人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她手里的破幻甲在火光中泛着冷光,“你耳后有‘弃族’的烙印,被逐出部落后,投靠了玄字阁。”

汉子的短匕突然变招,放弃铁苍澜,转而刺向离火堆最近的青禾。匕尖带起的风里,有股淡淡的腥甜——是寒息草的味,沾了这草的利器,伤口会像被冻住一样发麻。

夜轻寒的长枪后发先至,枪尖撞开短匕的刹那,独臂突然发力,枪杆顺着对方的手腕滑向肩胛。这一枪本该挑断对方的筋,却在离皮肉寸许时收了力——他看见汉子脖颈上挂着块玉佩,是块普通的和田玉,上面刻着个“禾”字,跟青禾的小名重了。

就这半分迟疑,汉子的短匕突然反转,划向夜轻寒的左臂旧伤。青禾的软剑缠得更快,剑穗先一步卷住汉子的手腕,剑锋贴着他的脉门,却没敢用力——那玉佩在火光里晃了晃,她认出上面的刻痕,是父亲林工匠常用的刀法。

“你认识我爹?”青禾的声音发颤,软剑松了半分。

汉子趁机挣脱,短匕在地上一撑,翻身撞破后窗,沙粒随着他的身影卷进驿站。窗外传来他渐行渐远的笑:“圣山……葬龙谷……你爹在那等你……”

铁苍澜的重刀劈在窗棂上,木渣溅了满地:“追不追?”

凌云霄捡起地上的玉佩,玉质粗糙,边缘磨得发亮,显然戴了很久。“他故意留东西。”他将玉佩递给青禾,指腹擦过上面的刻痕,“这刀法是林工匠的没错,但更像是……模仿的。”

青禾攥着玉佩,指腹按在那个“禾”字上,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刻木牌,总说“横要直,竖要稳,就像做人”。可这玉佩上的横画,收尾处有个不该有的小勾,像极了……玄字阁密信上的笔迹。

“是圈套。”夜轻寒重新绑好绷带,左臂的伤口因刚才的动作渗了血,染红了布巾,“他知道你的软肋,故意用你爹引我们去葬龙谷。”

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剩下的柴草发出细碎的噼啪声。苏凝霜往火堆里添了块干肉,油脂滴在火上,冒出带着肉香的烟:“不管是不是圈套,都得去。”她的软剑“流萤”绕着指尖转了圈,剑穗扫过药箱,带起片干枯的艾草叶,“玄字阁的人在葬龙谷设了局,我们不去,会有更多像那汉子一样的人遭殃。”

慕容澈的折扇敲了敲破桌,上面的血砂被震得落下:“那汉子的短匕淬了‘锁筋散’,铁大哥刚才被刀风扫到,得赶紧上药。”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扔给铁苍澜,“这是解筋毒的,涂在伤处,别沾水。”

铁苍澜接过来,倒出些黑色的药膏往肋下抹,冷得他龇牙咧嘴:“娘的,这破药膏比漠北的风还烈。”他摸了摸腰间的飞爪,链头的铁钩沾着刚才打斗时蹭到的血,在灯笼光下泛着暗红,“管他什么葬龙谷,老子劈了他们!”

夜轻寒的目光落在青禾手里的玉佩上,她的指尖还在摩挲那个小勾,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片阴影。他突然想起在天工城,她也是这样,捧着父亲的日记看了整夜,指尖在“济世”二字上反复划动。

“别想太多。”他用没受伤的手,往灶膛里添了根枯枝,火星重新窜起来,映亮他半边脸,“不管是真是假,到了葬龙谷,见了分晓。”

青禾抬头时,正撞见他往火堆里添柴的手。那只手的虎口有道旧疤,是小时候练枪时被枪杆磨的,此刻沾着些血砂,却稳得很。她突然把玉佩塞进他手里:“你拿着。”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思,“你的手稳,不容易丢。”

夜轻寒的指尖攥着玉佩,玉的凉意混着她手心的温度,在他掌心里慢慢散开。他没说话,只是往火堆里又添了把草,让光更亮些。

驿站外的风沙还在刮,灯笼晃得更厉害了,把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像群挣扎的困兽。铁苍澜用重刀挑着烤得半熟的肉干,油滴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响;凌云霄在磨剑,剑光偶尔闪过,照亮他紧抿的唇;慕容澈对着破窗在扇上画着什么,笔尖划过竹片,发出沙沙的声;苏凝霜在整理药箱,瓷瓶碰撞的脆响里,混着她低低的咳嗽。

青禾靠在夜轻寒身边,能闻到他黑袍上的烟火气,混着淡淡的药味。她想起在江南河塘边,他也是这样,沉默地坐在她身边,看铁苍澜钓鱼,看凌云霄煮羹,醒神铃在他腕上轻轻晃,像此刻灶膛里跳着的火星,微弱,却暖。

“葬龙谷……”她轻声念着这三个字,玉佩在夜轻寒手里,隔着布巾,也能感觉到那点凉意,“你说,我爹真的在那里吗?”

夜轻寒没回答,只是往她这边挪了挪,用自己的影子挡住穿堂风。驿站的门还敞着,风沙卷着远处的狼嚎进来,落在火堆边,瞬间被烤成了暖烘烘的气。

江湖路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站的灯是暖是冷,遇见的人是友是敌,可只要身边有这堆火,有这些带着刺却肯为你挡挡风沙的人,再黑的夜,好像也能走得下去。

灶膛里的火彻底旺起来,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带着沙粒的粗糙,也带着活人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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