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乐谱上的泪痕

"夏小满！你的数学作业！"

课代表的声音将我从走神中拽了回来。我猛地抬头，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包括那个讨厌鬼程野似笑非笑的眼神。

"抱歉，马上交。"我慌忙翻找书包，指尖却触到了一个陌生的硬质物体。掏出来一看，竟是昨天那张被程野揉皱的乐谱。我明明记得把它夹在课本里了，怎么会在书包里？

"哟，好学生也会忘带作业？"程野歪着头，嘴角挂着那抹让人火大的弧度。

我瞪了他一眼，终于从文件夹底层翻出作业本。交完作业坐下时，那张乐谱不小心飘到了地上。程野的目光在接触到纸面的瞬间凝固了。

"还给我。"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我弯腰捡起乐谱，注意到原本皱巴巴的纸张已经被我昨晚小心压平，但那些折痕依然清晰可见，就像某些无法抚平的记忆。

"这是你的？"我故意问道，手指抚过右上角那行小字——"给阿野，生日快乐——妈妈"。字迹有些颤抖，像是写字的人当时在哭。

程野猛地伸手来夺，我下意识往后一躲。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露出底下真实的锋利。

"我说，还给我。"

周围的同学察觉到我们之间的火药味，纷纷侧目而视。我本应该就此打住，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轻易妥协。

"你昨天把它扔了，我捡到的就是我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简直像小学生在吵架。

程野眯起眼睛，突然凑近。他身上有淡淡的柑橘香气，混着一丝烟草的味道。我僵在原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睫毛意外地长，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夏小满，"他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别多管闲事。"

我的耳根瞬间发烫，但还没等我回击，班主任林老师就走了进来。程野立刻退回安全距离，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满不在乎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我的错觉。

"今天班会课我们讨论下周的校园艺术节。"林老师推了推眼镜，"每个班需要出一个节目，有自愿报名的吗？"

教室里一片寂静。我悄悄瞥了程野一眼，发现他正盯着窗外发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某种节奏。

"既然没人主动，那我就点名了。"林老师的目光扫视全班，"程野，听说你会弹钢琴？"

程野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我惊讶地转头看他，他的侧脸线条突然变得锋利起来。

"谁说的？"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教室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

林老师似乎没察觉到异常："去年教师节，我在音乐教室看到你在弹《梦中的婚礼》，水平相当不错。"

几个女生发出小小的惊呼，投向程野的目光更加炽热了。我却注意到他的手指攥紧了，指节泛白。

"不去。"他干脆利落地拒绝。

"这是班级活动，程野。"林老师的语气变得严肃，"而且你的文化课成绩如果再没有起色..."

"我说了，不去。"程野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随便你们怎么处分。"

他抓起书包大步走出教室，留下一室寂静。林老师脸色难看地叹了口气，最终将目光转向我："夏小满，你小学不是学过钢琴吗？不如你来..."

"我只会简单的曲子，"我急忙摇头，"而且已经好几年没练了。"

班会草草结束，我收拾书包时，发现程野的桌洞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凑近一看，是一把钥匙，标签上写着"音乐教室"三个字。

鬼使神差地，我把钥匙放进了口袋。

放学后，我故意绕路经过音乐教室。夕阳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隐约有钢琴声从里面传出。我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缝。

程野坐在钢琴前，背影比平时看起来单薄。他弹的曲子我不认识，但旋律忧伤得让人心头发紧。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要把他压垮一般沉重。

我不知不觉推开了门。琴声戛然而止。

"谁？"程野没有回头，声音沙哑。

我站在原地，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最终是我先动了——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钥匙，放在最近的课桌上。

"你掉了这个。"

程野这才转过身来。我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眶发红，像是...不，不可能，程野怎么会哭？

"来嘲笑我的？"他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成功做出那个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走到钢琴旁。那页乐谱就放在琴架上，我注意到上面有几个小圆点，像是水渍干涸后的痕迹。

"那首曲子...是你妈妈写的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自己的冒昧。

程野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我以为他又要发火，但他只是轻轻合上琴盖。

"她死了。"他说这三个字时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车祸，去年的事。"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闷闷地疼。

"这张乐谱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程野的手指抚过那些已经干涸的泪痕——现在我知道那是什么了，"我本来答应她要在艺术节上演奏的。"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金光从他的脸上褪去，留下一片晦暗。我突然理解了他为什么拒绝林老师，理解了那些伪装出来的冷漠和叛逆。

"你可以..."我斟酌着词句，"你可以为了她而弹。"

程野抬起头，眼神中的脆弱一闪而过，随即又戴上了那副面具："少说教了，好学生。"但他语气里的刺已经不那么锋利了。

我们沉默地站在渐暗的音乐教室里。远处传来校园广播的声音，提醒着滞留的学生尽快离校。

"我该走了。"我背起书包，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对了，今天...今天我也不想理你。"

这是我这几天来对他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程野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不是那种带着嘲讽的笑，而是一个真实的、明亮的笑容，让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彼此彼此，夏小满。"他说。

走出校门时，晚风拂过我的脸颊。我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明天，我可能还是不想理程野。但至少，我不再那么讨厌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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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乐谱上的泪痕

第二章乐谱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