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刺穿寂静。宋娜从睡梦中惊醒，手掌重重拍在闹钟上，直到第三声才意识到是手机在响。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她的心跳瞬间加速——许芊雪。

"喂？"宋娜接起电话，声音因睡意而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喘息声，间杂着微弱的呻吟。"宋娜..."许芊雪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不太舒服..."

宋娜已经翻身下床，用肩膀夹着手机，单手扯过牛仔裤。"哪里疼？"她问，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肚子...宫缩...比平时强烈..."许芊雪的句子被喘息打断，"已经...半小时了..."

宋娜的指尖发冷。她拉开抽屉抓出车钥匙，手机滑落在地毯上。捡起来时，她听到许芊雪在说什么，但声音太小了。"许芊雪？许芊雪！"

"你能...过来吗..."许芊雪的声音细若游丝。

"十分钟。"宋娜已经冲出公寓门，电梯迟迟不来，她转身冲向楼梯，"坚持住，别挂电话。"

深夜的楼梯间回荡着宋娜急促的脚步声。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手机紧贴耳边，捕捉着许芊雪每一次呼吸。十七层楼，她用了不到两分钟就冲到了底层，肺部像着了火一样灼痛。

停车场里，宋娜的老旧轿车在第三次尝试才成功发动。她将手机开免提扔在副驾驶座上，轮胎在转弯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许芊雪？还在吗？"宋娜盯着前方的道路，手指紧握方向盘到指节发白。

"嗯..."许芊雪的回应几乎听不见。

宋娜闯了第二个红灯。平时十五分钟的路程，她用了七分钟就飙到了许芊雪公寓楼下。电梯慢得令人发狂，她不断拍打着按钮，直到金属门缓缓滑开。

1702室的门虚掩着。宋娜推开门时，一股浓郁的茉莉信息素扑面而来，浓烈到让她这个劣质Alpha都感到眩晕。公寓里一片漆黑，只有浴室透出一线光亮。

"许芊雪？"宋娜摸索着墙上的开关。

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许芊雪只穿着一件浅色睡裙，浅粉色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她的双手紧紧抱着隆起的腹部，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宋娜冲到沙发前跪下，手掌贴上许芊雪的额头——滚烫。"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声音比想象中更加紧绷。

"凌晨...两点多..."许芊雪睁开眼睛，粉色瞳孔因疼痛而收缩，"刚开始...以为是...假性宫缩..."

宋娜的目光扫过许芊雪颤抖的身体，睡裙下摆已经湿了一小片。她的心脏猛地一沉。"羊水破了？"

许芊雪微弱地点头，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泪珠。"还不到...预产期..."

宋娜已经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等待接通的几秒钟里，她注意到许芊雪的嘴唇开始泛青。"呼吸，跟着我。"她抓住许芊雪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像这样，深呼吸。"

许芊雪的手指像冰一样冷，紧紧抓住宋娜的衣襟。她试图跟随宋娜的呼吸节奏，但一阵更强烈的宫缩让她弓起身体，发出一声压抑的哭喊。

电话接通了，宋娜用最简短的语言描述了情况。挂断后，她迅速从衣柜里抓出一件外套裹住许芊雪。"救护车五分钟到，我带你下楼。"

许芊雪摇头，"走不动..."

宋娜没有犹豫，一手穿过许芊雪的膝窝，一手托住她的背部，将她整个抱了起来。许芊雪的重量让她踉跄了一下——比上次抱她时更沉了，但宋娜调整姿势，稳稳地向门口走去。

"等等..."许芊雪虚弱地抓住门框，"包...产检资料..."

宋娜转身用脚勾起床上的孕妇包，甩到肩上。许芊雪在她怀里颤抖，茉莉信息素中混杂着一丝宋娜从未闻过的苦涩——恐惧的味道。这气味让宋娜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电梯下降的过程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许芊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抵在宋娜的肩膀上，每一次宫缩都让她的指甲深深陷入宋娜的手臂。宋娜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疼痛，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这个颤抖的身体上。

救护车已经等在楼下。医护人员迅速接管了许芊雪，宋娜被要求站在一旁回答问题时，才注意到自己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手臂上留着几道鲜红的抓痕。

"您是Alpha伴侣？"医护人员问，手上不停地在平板上记录。

宋娜张嘴，又闭上。她不是，至少不完全是。但此刻许芊雪需要Alpha信息素的安抚，而她是现场唯一的Alpha。"是。"她最终说道，声音低沉。

"上车吧，我们需要您配合稳定Omega的情绪。"

救护车内空间狭小。宋娜坐在许芊雪身边，看着医护人员给她接上监护设备。仪器发出的规律蜂鸣声本该令人安心，但许芊雪的信息素依然紊乱，带着明显的痛苦气息。

"她的Alpha信息素水平很低。"医护人员皱眉看着读数，"您能释放一些安抚信息素吗？"

宋娜的指尖发麻。劣质Alpha的信息素微弱且不稳定，这是她最深的耻辱。但在许芊雪痛苦的呻吟中，她闭上眼睛，尝试集中注意力。想象许芊雪靠在她怀里的重量，想象那浅粉色头发拂过脸颊的触感，想象三个月前那个夜晚Omega在她身下绽放的模样。

一股淡淡的雪松味从宋娜后颈的腺体散发出来——微弱但确实存在。医护人员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更令人惊讶的是，许芊雪的信息素几乎立刻有了反应，茉莉香中那股苦涩渐渐淡去。

"有效。"医护人员点头，"继续保持。"

宋娜的手找到许芊雪的，十指相扣。Omega的掌心湿冷，但回握的力度让宋娜胸口发紧。许芊雪睁开眼睛，粉色瞳孔在救护车顶灯的照射下几乎透明。她看着宋娜，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要说些什么。

"省点力气。"宋娜轻声说，拇指抚过许芊雪的手背，"快到了。"

医院急诊室的灯光刺眼得令人流泪。许芊雪被迅速推进检查室，宋娜被拦在门外。"家属请在外面等候。"护士面无表情地说。

宋娜站在走廊上，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墙上的时钟显示凌晨四点零八分，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她盯着自己的手掌，上面还残留着许芊皮肤的温度和汗水。

检查室的门开了，一位戴着眼镜的医生走出来。"许芊雪的家属？"

宋娜上前一步，"她怎么样？"

"先兆早产，宫口开了两指。"医生翻看检查单，"我们需要做进一步观察，您是她Alpha伴侣？"

宋娜点头，下颌绷紧。

医生推了推眼镜，"您的信息素水平检测显示...异常低。您是劣质Alpha？"

这个词像一记耳光甩在宋娜脸上。她强迫自己保持面无表情，"对胎儿有影响？"

"通常情况下，Omega孕期需要稳定Alpha信息素支持，特别是早产风险高的。"医生语气平淡，"不过许小姐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体内有另一种Alpha信息素残留，可能是之前的..."

宋娜的血液瞬间冻结。"什么意思？"

"检测显示她体内存在另一种Alpha信息素痕迹，相当微弱但结构稳定。"医生抬头看她，"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宋娜的指甲陷入掌心。这意味着许芊雪曾被另一个Alpha标记过，可能是永久标记。这个认知像刀一样刺入她的胸口。那晚许芊雪确实向她露出了后颈，但宋娜因为自己是劣质Alpha而拒绝了标记。现在她才知道，那个位置可能早已属于别人。

"现在需要做什么？"宋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们需要尽量保胎，已经用了宫缩抑制剂。"医生说，"如果情况稳定，观察48小时就可以出院。但您作为Alpha伴侣，最好能提供更多信息素支持。"

宋娜机械地点头。医生离开后，她走到窗边，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凌晨的城市灯光模糊成一片，就像她此刻混乱的思绪。许芊雪曾被标记过，这个事实解释了很多事——为什么她对宋娜的信息素反应异常，为什么她的孕期信息素波动如此剧烈。

护士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您可以进去了，病人转到304病房。"

病房里的光线柔和许多。许芊雪躺在病床上，手腕上连着输液管，腹部绑着胎心监护带。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粉色眼睛在药物作用下显得更加朦胧。

"孩子...还好吗？"她轻声问。

宋娜站在床尾，双手插在口袋里。"医生说暂时稳定。"她停顿了一下，"需要观察两天。"

许芊雪微微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腹部。监护仪上的胎儿心跳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宋娜盯着那个跳动的数字，突然问道："你被标记过？"

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许芊雪的表情凝固了，然后慢慢变得复杂。她看向窗外，那里天色已经开始泛白。

"一年前。"她最终承认，声音很轻，"已经洗掉了。"

宋娜的胸口发紧。洗标记是极其痛苦的过程，很少有Omega能承受。"为什么？"

许芊雪转回头，粉色眼睛里闪烁着宋娜读不懂的情绪。"他不配。"简单的三个字，却带着宋娜从未听过的锋利。

监护仪上的心跳突然加速。许芊雪皱起眉头，手指抓紧床单。宋娜立刻上前，本能地释放出那点可怜的雪松信息素。令人惊讶的是，许芊雪的痛苦表情很快缓解，胎心也恢复了平稳。

"奇怪。"许芊雪轻声说，眼睛盯着宋娜，"你的信息素...对我特别有效。"

宋娜没有回答。她也注意到了这个异常现象——按理说，劣质Alpha的信息素对任何Omega都效果有限，更何况是被标记过的Omega。但许芊雪的身体似乎对她的信息素有着本能的认可。

"医生说需要更多信息素支持。"宋娜生硬地转移话题，"但我..."

"足够了。"许芊雪打断她，伸出手，"你在这里...就够了。"

宋娜看着那只伸向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让许芊雪握住自己的手。Omega的掌心比之前温暖了一些，但仍然潮湿。

"睡一会儿吧。"宋娜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许芊雪的指节。

许芊雪已经闭上眼睛，但手指依然紧握着宋娜的。药物开始发挥作用，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宋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晨光一点点爬上许芊雪的脸颊，为浅粉色睫毛镀上一层金边。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新的一天开始了。护士进来检查时，奇怪地看了两人交握的手一眼，但什么也没说。宋娜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生怕惊醒许芊雪。

上午十点左右，许芊雪的主治医生带着一群实习生来查房。宋娜被迫松开手，退到一旁。医生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然后转向实习生们。

"这位是典型的先兆早产案例，孕31周，宫缩抑制剂效果良好。"医生翻看记录，"值得注意的是，Omega信息素紊乱但对特定Alpha信息素有异常反应，尽管后者水平很低..."

宋娜的下颌绷紧。她感觉自己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被一群医学生评头论足。更糟的是，其中几个Alpha实习生投来的目光明显带着轻蔑——他们闻得出她是劣质Alpha。

"您能再释放一些信息素吗？我们需要观察Omega的反应。"医生突然问道。

宋娜的背脊僵直。在这么多Alpha面前展示自己微弱的信息素，无异于公开处刑。但当她看向许芊雪，发现Omega正不安地扭动时，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雪松的气息缓缓释放，比之前更加浓郁——连宋娜自己都感到惊讶。更令人惊讶的是，许芊雪立刻安静下来，信息素中的焦躁成分明显减少。

"有趣。"医生记录着，"通常被标记过的Omega只对原Alpha的信息素有反应，或者需要很长时间适应新Alpha。这种即时反应很少见。"

实习生们窃窃私语，几个Alpha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宋娜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劣质Alpha怎么可能与Omega有如此强的连结？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查房结束后，病房重新恢复安静。许芊雪睁开眼睛，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别在意他们。"她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既刺痛又抚慰了宋娜。她坐回床边，再次握住许芊雪的手。"睡得好吗？"

许芊雪点点头，粉色头发在枕头上散开。"梦到你了。"她轻声说，然后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迅速补充，"梦到我们在咖啡厅...那天。"

宋娜记得那天。许芊雪晕倒在她怀里，身体柔软而温热。那是她三个月来第一次重新触碰这个Omega，也是她开始承认自己无法真正放手的起点。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宋娜突然站起来，需要一点空间来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医院的餐厅拥挤嘈杂。宋娜排队时，两个Alpha的谈话飘进她耳朵。

"...304那个Omega？听说对劣质Alpha的信息素有反应..." "不可能，肯定是检测错了。劣质Alpha连正常发情期的Omega都安抚不了，何况是被标记过的..." "但主治医生说..." "Beta医生懂什么Alpha信息素？我闻过那个女Alpha，淡得几乎不存在..."

宋娜的手指掐进托盘边缘。她应该转身离开，或者——更符合她性格的——直接给那两人一拳。但许芊雪还在等她带食物回去。最终，她只是拿了三明治和果汁，沉默地走过那两个Alpha身边，故意释放出一丝信息素。

微弱但锐利的雪松味让两个Alpha同时转头，表情从惊讶变成困惑。宋娜没有回头，但嘴角勾起一个冷笑。让他们猜去吧，关于她与许芊雪之间那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连结。

回到病房时，许芊雪正尝试坐起来。宋娜放下食物，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别乱动。"

许芊雪却抓住她的手腕，"你生气了？"

"没有。"宋娜生硬地回答，帮她调整枕头。

"你信息素变苦了。"许芊雪指出，"我闻得到。"

宋娜愣了一下。许芊雪不应该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她的情绪变化，除非...除非他们的连结比想象中更深。"餐厅里有人议论。"她简短地解释，打开三明治包装。

许芊雪接过食物，小口咬了一下。"你在意他们说什么？"

"不在意。"宋娜看着窗外，"只是..."

"只是什么？"

宋娜转回头，黑色眼睛直视许芊雪。"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我的信息素对你有效。"

许芊雪放下三明治，粉色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也许..."她轻声说，"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这个回答让宋娜屏住了呼吸。一样的人——不被社会认可，不被规则接纳，却依然固执地存在着。她想起许芊雪说"他不配"时的表情，那种隐藏在柔弱外表下的锋利。

"吃吧。"宋娜最终只是这样说，将果汁插好吸管递给许芊雪。

下午的时光缓慢流淌。许芊雪睡了又醒，宋娜则一直守在床边，只在必要时候离开片刻。当夜幕再次降临时，医生来检查后宣布情况稳定，如果明天没有异常就可以出院。

"有人来接您吗？"医生问许芊雪。

许芊雪看向宋娜，粉色眼睛里带着询问。宋娜点头，"我会安排。"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的规律声响。许芊雪的手指在被单上画着无形的图案。"你不用一直陪着我。"她轻声说，"我没事了。"

宋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腿伸直交叉。"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宋娜打断她，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许芊雪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微笑。她伸出手，轻轻覆在宋娜的手背上。这一次，宋娜没有抽离，而是翻转手掌，与许芊雪十指相扣。

窗外，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星辰坠落凡间。病房里的两人沉默不语，只有交握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对话。宋娜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许芊雪体内的另一个Alpha信息素残留意味着什么，不知道这个可能带着她基因的孩子将如何改变她们的关系。

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病房里，她只想守护这个浅粉色头发的Omega，直到晨光再次降临。

深夜急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