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第三天，宋娜站在许芊雪公寓的厨房里，盯着炉子上咕嘟冒泡的汤。胡萝卜、牛肉、山药——都是医生建议的补血食材。汤勺在她手中机械地搅动，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但她懒得擦。

"又煮汤？"许芊雪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一丝调侃，"我快被你养成猪了。"

宋娜推了推眼镜，没有回答。许芊雪被允许出院的条件之一是需要有人监护一周，而她恰好——或者说故意——没有其他可以求助的人。宋娜顺理成章地搬了进来，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可以吃饭了。"宋娜将汤碗放在托盘上，又加了一小碟青菜和半碗米饭。她调整了一下摆盘，确保每样食物都在最方便拿取的位置。

许芊雪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浅粉色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身上套着宋娜的黑色针织衫——太大了，几乎盖到她膝盖。阳光透过白色纱帘洒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粉色眼睛微微眯起。

"今天感觉怎么样？"宋娜将托盘放在小桌上，目光扫过许芊雪的脸——比在医院时有了些血色，但下眼睑还泛着淡淡的青。

"好多了。"许芊雪接过碗，手指不经意间擦过宋娜的手背，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就是脚还有点肿。"

宋娜的目光移到许芊雪搭在脚凳上的双腿。孕期水肿让原本纤细的脚踝变得圆润，皮肤绷得发亮。她突然想起昨晚许芊雪睡着后，自己偷偷为她按摩的情景——那双脚在她手中显得那么脆弱又美丽。

"吃完午饭休息一下。"宋娜说，声音比平时柔和，"下午我帮你按按。"

许芊雪舀了一勺汤，吹了吹，"你不上班？"

"请假了。"宋娜简短地回答。实际上，她已经提交了年假申请，足够陪许芊雪度过这关键的几周。老板皱着眉头批准时，还意味深长地说"没想到你会为Omega请假"。

许芊雪小口喝着汤，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这汤...味道很熟悉。"她轻声说，"像我妈妈煮的。"

宋娜的手指在裤缝上轻轻敲打。她不会告诉许芊雪，这汤谱是她偷偷打电话向许芊雪母亲要来的。那通尴尬的电话持续了二十七分钟，期间许母问了三次"你是谁"，两次"我女儿知道你给我打电话吗"，还有一次"你真的是Alpha？"。

"你喜欢就好。"宋娜转身准备离开，给许芊雪留出私人空间。

"等等。"许芊雪放下勺子，"你不一起吃？"

宋娜摇头，"我先整理一下浴室。"昨天到的孕妇专用沐浴露和防滑垫还没拆封。

浴室里还残留着茉莉沐浴露的香气。宋娜跪在地上安装防滑垫，耳边是许芊雪偶尔传来的碗筷碰撞声。这种日常的宁静让她有种奇怪的满足感，仿佛她们已经这样生活了很久。

水龙头突然发出刺耳的响声，接着是许芊雪的惊呼。宋娜几乎是冲进客厅的，手掌在门框上擦出一道红痕。许芊雪站在水槽前，水溅了一身，黑色针织衫的前襟湿了一大片。

"只是水压不稳。"许芊雪不好意思地笑笑，"吓到你了？"

宋娜没有回答。她的目光黏在许芊雪被水浸湿的胸口——针织衫变得半透明，隐约可见里面浅色的内衣和更加明显的腹部曲线。一股热流突然窜上宋娜的脊背，让她喉咙发紧。

"脱下来。"宋娜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加沙哑，"会感冒。"

许芊雪低头看了看自己，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她慢慢拉起针织衫下摆，露出更加圆润的腰腹。当衣服卡在隆起处时，宋娜上前一步，帮她轻轻脱了下来。这个动作让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许芊雪的呼吸拂过宋娜的耳廓，带着淡淡的牛肉汤味道。

"谢谢。"许芊雪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腹部顶端的一道细长疤痕——洗标记手术留下的痕迹。宋娜的目光落在那道疤上，胸口突然发闷。

"我去拿干衣服。"宋娜转身走向卧室，需要一点空间来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许芊雪的卧室比她想象的更加整洁。淡粉色的床单铺得一丝不苟，梳妆台上护肤品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宋娜打开衣柜，手指在一排衣物间游移，最终选了一件浅蓝色的棉质家居服。

当她转身时，床头柜上的相框吸引了她的注意——照片里的许芊雪站在樱花树下，身边是一个金发的高大男性，他的手占有性地环着她的肩膀。宋娜的指尖发冷。这就是那个Alpha，那个留下信息素痕迹又"不配"的人。

"找到了吗？"许芊雪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宋娜深吸一口气，拿着衣服走出去。许芊雪已经用毛巾擦干了上身，只穿着内衣站在阳光里。孕期的身体比宋娜记忆中更加丰满，腹部圆润的弧度下是两条深深的髋骨沟。阳光在她皮肤上跳跃，像水波一样流动。

宋娜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机械地递过衣服，目光却无法从许芊雪的身体上移开。某种原始的冲动在血管里奔涌，让她想用双手丈量每一寸变化，想用嘴唇确认每一处曲线。

许芊雪慢慢穿上衣服，似乎对宋娜的注视心知肚明。"怎么了？"她轻声问，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胖了。"宋娜生硬地说，立刻后悔自己的措辞。

许芊雪却笑出声来，手指抚过隆起的腹部。"是啊，这个小家伙很能吃。"她顿了顿，"你喜欢吗？"

这个问题像一记直球击中宋娜的胸口。喜欢吗？这个孕育着生命的身体在她眼中是完美的艺术品，是欲望与温柔的矛盾结合，是三个月来她梦中唯一的主题。但她只是僵硬地点头，"嗯。"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许芊雪在沙发上小憩，宋娜则坐在一旁的地毯上，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邮件。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报表无法抓住她的注意力——每隔几分钟，她的目光就会飘向许芊雪起伏的胸口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叮咚——门铃声突然响起。

宋娜皱眉。许芊雪没提过今天有访客。她轻轻放下电脑，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一个金发的高大男性站在门外，西装革履，手里拿着一束白色郁金香。宋娜的血液瞬间冻结——照片里的Alpha，活生生地站在门外。

"谁啊？"许芊雪的声音从沙发传来，带着睡意。

宋娜的喉咙发紧。"不知道。"她撒谎道，手指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持久。许芊雪挣扎着坐起来，"怎么不开门？"

宋娜深吸一口气，拧开门把手。金发Alpha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她全身，最后定格在她脸上。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傲慢，"许芊雪在哪？"

宋娜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她休息。你是？"

男人挑眉，仿佛惊讶于宋娜的阻拦。"Mark Chen，她Alpha。"他故意强调了最后一个词，"现在，让开。"

Alpha信息素像一堵墙般压过来——强大、霸道、充满攻击性。宋娜的后颈腺体一阵刺痛，劣质Alpha的本能让她几乎要后退一步。但她咬紧牙关，纹丝不动。

"她不需要Alpha。"宋娜冷冷地说，"特别是不配的那个。"

Mark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宋娜，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哦，我明白了。你就是那个替代品。"他的目光落在宋娜平坦的胸前和纤细的手腕上，"劣质Alpha也敢自称伴侣？"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入宋娜的胸口。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表面依然平静。"离开。否则我报警。"

Mark大笑起来，那声音让宋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报警？就凭你？"他突然释放出一波更强烈的Alpha信息素，雪松混合着威士忌的味道几乎实体化，"连自己的Omega都保护不了，还想——"

"Mark？"许芊雪的声音从宋娜身后传来，颤抖而冰冷，"你来干什么？"

宋娜侧身，让许芊雪能看到门外的人，但依然挡在两人之间。许芊雪的手搭上宋娜的肩膀，手指微微发抖。

"听说你住院了。"Mark的表情瞬间柔和，声音也降了八度，"我特地赶回来看你。"他举起郁金香，"你最爱的花。"

许芊雪的手指在宋娜肩上收紧。"我们已经结束了。"她声音很轻，但很坚定，"请你离开。"

Mark的表情阴沉下来。"因为这个？"他轻蔑地指了指宋娜，"她连正常标记都做不到，怎么照顾孕期的你？"

宋娜感到许芊雪的身体僵住了。关于标记的话题永远是她们之间的痛处——那晚宋娜拒绝标记许芊雪，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劣质的信息素无法形成有效标记。

"她比你更懂得照顾人。"许芊雪突然说，声音里有一丝宋娜从未听过的锋利，"也比你有资格称为Alpha。"

Mark的脸色变得难看。他上前一步，Alpha信息素如潮水般涌来。"别忘了我给你留下了什么。"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许芊雪的腹部，"那个孩子流着我的血。"

宋娜的视野突然变红。她不知道是什么驱使她行动——是Mark对许芊雪的轻蔑，是对"孩子"归属的暗示，还是单纯作为Alpha的领地意识。下一秒，她已经揪住Mark的衣领，将他狠狠推在走廊墙上。

"再说一遍。"宋娜的声音低沉而危险，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更陌生的是后颈腺体突然的灼热——一股强烈的雪松信息素从她体内爆发出来，强大到让Mark都睁大了眼睛。

"宋娜！"许芊雪惊呼，但宋娜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的拳头擦过Mark的脸颊，在最后一刻偏转砸在了墙上。指节与水泥墙碰撞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一些。

Mark震惊地摸着自己的脸，虽然没被打中，但宋娜突然爆发的信息素显然震撼了他。"你...这不可能..."他盯着宋娜，像在看一个科学怪胎，"劣质Alpha不可能有这样的信息素..."

宋娜自己也困惑不已。她的信息素从未如此强烈过，仿佛某种沉睡的本能被Mark的挑衅唤醒了。后颈腺体依然灼热，雪松的气息在走廊上弥漫，与Mark的威士忌信息素形成鲜明对比。

"滚。"宋娜只说了一个字，但信息素赋予了这个词前所未有的分量。

Mark犹豫了一下，最终将郁金香扔在地上。"这不对劲..."他后退几步，眼睛依然盯着宋娜，"你会后悔的，许芊雪。她不是真正的Alpha，保护不了你和孩子。"

许芊雪上前一步，站在宋娜身边。"她比你更像Alpha。"她轻声说，然后关上了门。

门锁咔哒一声响起的瞬间，宋娜的信息素突然消退，像潮水般退回体内。她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许芊雪立刻扶住她，茉莉香环绕着两人。

"你没事吧？"许芊雪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担忧，"你的信息素...我从没..."

宋娜摇头，呼吸依然急促。"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勉强站直身体，却发现自己比许芊雪抖得还厉害。

许芊雪的手抚上宋娜的后颈，轻轻按摩腺体位置。"这里好烫..."她轻声说，粉色眼睛里闪烁着宋娜读不懂的情绪，"你真的是为了我...才这样的？"

宋娜没有回答。她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是保护欲？占有欲？还是更深层的东西？她只知道自己无法忍受Mark对许芊雪的轻蔑，无法接受他暗示孩子是他的，更不允许任何人质疑她保护许芊雪的能力——尽管她自己也曾无数次质疑这一点。

"坐下吧。"许芊雪拉着宋娜回到沙发，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我去泡茶。"

宋娜看着许芊雪笨拙地走向厨房，腹部隆起的弧度在宽松家居服下依然明显。那个身体孕育的生命可能带着Mark的基因，这个念头让宋娜胸口发闷。但更让她困惑的是自己刚才的信息素爆发——劣质Alpha不应该有这种能力。

许芊雪端着两杯茶回来，小心翼翼地坐下。"他...不是孩子的父亲。"她突然说，眼睛盯着茶杯，"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真相。"

宋娜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敲打。"你不用解释。"

"我想解释。"许芊雪抬起头，粉色眼睛直视宋娜，"那晚...是我们分开半年后的事。他不可能...是你..."

宋娜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这个可能性她想过无数次，但从未敢确认。现在许芊雪亲口告诉她，那个生命可能是她的。某种原始的满足感在血管里奔涌，但很快被现实的疑虑覆盖——劣质Alpha的基因往往有缺陷，孩子会不会...

"你担心？"许芊雪似乎读懂了她的思绪，"因为你是劣质Alpha？"

这个词从许芊雪口中说出，比从Mark那里听到更加刺痛。宋娜僵硬地点头。

许芊雪的手覆上宋娜的，温暖而坚定。"医生说孩子很健康。"她轻声说，"而且...刚才你的信息素...一点也不劣质。"

宋娜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许芊雪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这个小小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安抚她躁动的情绪。

"他会再来吗？"宋娜问，声音低沉。

许芊雪摇头，"Mark最讨厌被拒绝。他不会再来了。"她顿了顿，"但其他人会...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宋娜明白她的意思。ABO社会的偏见不会因为一次信息素爆发就改变。劣质Alpha依然是劣质Alpha，在大多数人眼中连基本的人权都值得怀疑。

"我不在乎。"宋娜突然说，抬头直视许芊雪的眼睛，"他们怎么想...不重要。"

许芊雪微微睁大眼睛，然后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微笑。"我也不在乎。"她轻声回应，手指与宋娜的缠得更紧。

窗外，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给两人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宋娜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异常意味着什么，不知道这个可能带着她基因的孩子将如何改变她们的关系。

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客厅里，她只想守护这个浅粉色头发的Omega，直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

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