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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舞刀

废后请赐教

鎏金铜灯悬在大殿梁上,映得满室通明。殿中央的白玉舞池光可鉴人,连廊柱上缠的灯龙吐着金红火焰,把文武百官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丝竹声里混着杯盏相碰,沈青雁站在月洞门外,听见户部尚书正扯着嗓子笑:"林小姐这舞技,怕是长安城头一份!"

云岫帮她理着石榴红的舞裙下摆,指尖发颤:"娘娘,真要穿这双鞋?"她垂着眼,不敢看沈青雁的脸。

沈青雁没说话,只把脚往舞鞋里送。鞋尖那根银针刺进皮肉时,疼得她倒抽口冷气。她早料到林婉仪会来这么一手,只是没想到这女人如此心急——上元节宴会,文武百官都在,她这是要让自己当众出丑,好让沈家颜面扫地。

"怕什么?"沈青雁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油纸包,"北疆的蝎子比这针毒多了。"她把雄黄粉细细洒在舞鞋内侧,粉末沾在伤口上,疼得她额角冒汗。

云岫急得快哭了:"可太医说雄黄粉伤皮肤......"

"伤皮肤总比丢性命强。"沈青雁打断她,目光掠过大殿。萧景渊坐在主位上,明黄色的龙袍在灯火下闪着光。林婉仪挨着他坐着,一身水绿衣裙,正笑盈盈地为他剥葡萄,指甲上染着蔻丹,红得刺眼。

"该你上场了。"内侍尖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沈青雁深吸口气,提着裙摆走进大殿。

脚步声踩在金砖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原本喧闹的大殿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石榴红的舞裙衬得她肤色胜雪,腰间系着玉带,上面挂着的银铃随着她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晃,声音清脆得像碎玉相击。

"那就是沈将军的女儿?"有人低声议论,"听说在北疆待了十年,怎还这般模样?"

"嘘——太子在看呢。"

沈青雁走到舞池中央站定,抬头看向主位。萧景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几分不耐。林婉仪则端着酒杯,唇角弯着,眼里却淬着毒。

"皇后娘娘这舞衣,倒是亮眼。"林婉仪娇笑着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的人听见,"只是不知跳起舞来,会不会......"她故意没说完,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沈青雁没接话,只朝萧景渊福了福身。"臣妾献丑。"

音乐声起,是急促的胡笳十八拍。沈青雁深吸口气,踮起脚尖旋转起来。裙摆如火焰般散开,银铃叮当,在大殿里回荡。她的动作快得惊人,旋转、跳跃、下腰......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有力,带着北疆风沙的凌厉。

所有人都看呆了。连丝竹声都停了片刻。谁也没想到,这个在东宫待了两年、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太子妃,竟有如此舞技。

萧景渊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他看着舞池中央的沈青雁,看着她旋转间飞扬的发丝,看着她眼神里的坚定和锐利,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记忆里的沈青雁总是沉默的,安静的,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可眼前的她,像一团火,烧得人眼睛发疼。

林婉仪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明明在舞鞋里放了针,沈青雁怎么可能跳得这么稳?她悄悄对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端着一盏酒,假装不小心朝舞池边撞去。

酒水泼在白玉地板上,瞬间积起一滩水洼。沈青雁刚好旋转到这边,眼看就要滑倒。众人惊呼出声。萧景渊猛地站起身,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沈青雁突然一个旋身,单脚点地,另一只脚高高抬起,像只展翅的雄鹰。借着旋转的惯性,她稳稳地落在了水洼另一侧。只是落地时,脚下的银铃突然断了一只,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停下动作,微微喘着气。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她低头看向那滩水渍,又抬眼望向林婉仪,眼神冷得像冰。

"看来这宫里的地,倒是比北疆的雪地还滑。"沈青雁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不过幸好臣妾在北疆学过骑马射箭,这点风浪,还应付得来。"

众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都投向林婉仪。林婉仪脸色发白,强笑道:"姐姐说笑了,不过是个意外......"

"意外?"沈青雁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舞鞋踩在金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走到林婉仪面前站定,突然抬起脚,将舞鞋脱了下来。

一只绣着并蒂莲的红色舞鞋,鞋尖处赫然插着一根银针,针尖上还沾着血迹。

"林小姐觉得,这也是意外吗?"沈青雁把舞鞋举到林婉仪面前,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

林婉仪吓得猛地往后缩,打翻了桌上的酒壶。酒水洒在她水绿的衣裙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污渍。"不......不是我!"她尖声喊道,"我不知道鞋里有针!"

"哦?"沈青雁挑了挑眉,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侍女,"那你呢?方才是谁在偏殿鬼鬼祟祟地偷看?"

侍女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不......不是奴婢......是......"她看了看林婉仪,又低下头,"是小姐让奴婢......让奴婢在舞鞋里放的针......"

真相大白。大殿里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萧景渊的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林婉仪,眼神里的失望和愤怒几乎要溢出来。"婉仪,你......"

"殿下!不是我!"林婉仪哭喊着扑到萧景渊脚边,抓住他的龙袍下摆,"是她陷害我!是沈青雁陷害我!"

沈青雁冷笑一声,没再说话。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证据确凿,林婉仪再怎么狡辩也没用。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开口:"皇后娘娘,您脚上的伤......"众人这才注意到,沈青雁的右脚脚踝处,有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正顺着脚踝往下流,染红了她的裙摆。

萧景渊的心猛地一揪。他看着那道血痕,再看看沈青雁苍白的脸色,突然想起新婚夜她手腕上的淤青。那时他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弄的,现在想来,或许......

"传太医!"萧景渊厉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沈青雁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殿下。一点小伤,不碍事。"她提起裙摆,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萧景渊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青雁,你就这么想走?"

沈青雁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灯火在她眼里跳跃,映出一片清冷的光。"殿下还有事?"

萧景渊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问问她疼不疼,想让她留下,想告诉她自己不是故意要偏心林婉仪。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今日之事,朕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沈青雁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几分疏离。"多谢殿下。只是臣妾累了,先行告退。"她说完,提着裙摆,转身一步步走出大殿。银铃在她身后轻轻摇晃,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萧景渊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空落落的。他低头看向脚边哭哭啼啼的林婉仪,突然觉得无比厌烦。"把她带下去,禁足芷兰轩,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出来!"

林婉仪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殿下!您不能这样对我!"

萧景渊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必须找到沈青雁,必须跟她说些什么。

大殿外的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地上,亮得像白天。沈青雁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在雪地里。脚下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可她却觉得无比轻松。她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太子妃,她是沈青雁,是北疆沈将军的女儿。谁敢欺负她,她就敢让谁付出代价。

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青雁回头,看见萧景渊正朝她跑来。他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沈青雁!"萧景渊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喊道,"你的伤......"

沈青雁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目光。"殿下还有事?"

萧景渊看着她苍白的脸,心疼得厉害。"太医马上就到,你先......"

"不用了。"沈青雁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殿下还是回去照顾林小姐吧,免得她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陷害臣妾。"

萧景渊的脸色一僵。他知道,沈青雁还在怪他。"青雁,我......"

"殿下请自重。"沈青雁打断他,"臣妾只是个不得宠的太子妃,不敢劳烦殿下如此费心。"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萧景渊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青雁,对不起。"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

沈青雁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刀子。"殿下没错。"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殿下只是不爱臣妾罢了。既然不爱,又何必说这些虚伪的话?"

萧景渊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厉害。"青雁,我......"

"殿下若是没别的事,臣妾就先告退了。"沈青雁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背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决绝。

萧景渊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失去她了。

沈青雁回到凝霜院时,云岫正急得团团转。看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去:"娘娘!您可回来了!伤口怎么样?"

沈青雁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没事,小伤而已。"

云岫连忙拿来金疮药和绷带,小心翼翼地为她处理伤口。"娘娘,您今天可真厉害!林婉仪那个贱人,总算得到报应了!"

沈青雁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林婉仪不会善罢甘休,萧景渊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奇怪起来。以后的路,怕是会更难走。

"对了娘娘,"云岫突然想起什么,"北疆来信了!"

沈青雁猛地抬起头:"信呢?"

云岫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方才暗卫统领李默送来的,说是沈将军写的。"

沈青雁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纸上面是父亲熟悉的字迹,写着北疆的战况和家里的近况。当看到"柔然已退,粮草已补,勿念"几个字时,沈青雁的眼眶突然湿了。

她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放心了。

"云岫,"沈青雁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取笔墨来。"

"娘娘要写信?"云岫有些疑惑。

"嗯。"沈青雁点了点头,"给父亲回信,告诉他,女儿在这里一切安好,让他不用担心。"

云岫连忙取来笔墨。沈青雁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行娟秀的字迹。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她脸上,映出她坚定的眼神。

她知道,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不会害怕。因为她是沈青雁,是北疆沈将军的女儿。她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而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烛火在宣纸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沈青雁握着狼毫的手指猛地收紧。信纸边缘被洇出一小团墨渍,像极了北疆战场上凝固的血。

"粮草已补"四个字在眼前突然模糊。父亲总说家书要报喜不报忧,可她认得那笔锋微颤的"补"字——去年押运粮草遇袭时,父亲就是用这样的笔迹写下"无碍"。

"娘娘的手抖得厉害。"云岫递过温水,铜盆里的水面映出沈青雁苍白的脸。

沈青雁仰头将水饮尽,喉间泛起铁锈味。她突然抓住云岫的手腕,指节泛白:"北疆送来的军报,太子府可曾截留?"

云岫的眼睛倏地睁大,半晌才摇了摇头:"李默说走的是沈家密道......"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木屐刮过青砖的声响。

沈青雁将信纸揉成一团塞进水袖,烛火突然爆出灯花。殿门"吱呀"开了道缝,萧景渊明黄色的袍角先于身影探进来,带着室外的寒气。

"在写信?"他的声音比月色更冷。

沈青雁起身行礼时,水袖里的纸团硌得肋骨发疼。萧景渊的目光掠过书案上未干涸的墨迹,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眼睛红了,给谁哭丧?"

指腹的薄茧擦过她的唇,带着龙涎香和酒气的味道。沈青雁偏头躲开,袖中纸团被捏得更紧:"臣妾只是感念父亲辛苦。"

"沈将军自然辛苦。"萧景渊突然笑了,手指顺着她的脖颈滑到衣领,"毕竟既要在北疆打仗,还要分心教导女儿怎么在宫里害人。"

沈青雁浑身一僵。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成诡异的形状,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在他瞳孔里缩成惊恐的小点。

"林婉仪被你送去慎刑司时,指甲缝里还留着你的舞裙丝线。"萧景渊的手指猛地攥住她的衣领,"说,是不是沈将军教你用雄黄粉腐蚀皮肤,好栽赃陷害?"

纸团在袖中碎裂的声响,像极了北疆冬夜冻裂的冰面。沈青雁突然笑出声来,笑声撞在殿壁上弹回来,阴森得让人发毛。

"殿下觉得是便是。"她仰头看着萧景渊,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当年您为了拉拢林家势力,亲手将臣妾的嫁妆送给林婉仪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龙涎香突然变得刺鼻。萧景渊猛地甩开她的手,打翻的烛台在青砖上砸出火星:"放肆!"

沈青雁被甩在地上,水袖里的纸团滚出来,散开的纸上"柔然已退"四个字沾满尘土。萧景渊的目光钉在信纸上,突然踉跄后退。

"北疆......"他伸手去捡信纸,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柔然不是上月才派使者求和?"

沈青雁撑着地面站起来,看着他的失态突然觉得畅快。她慢慢走过去,将信纸踩在脚下,声音轻得像叹息:"殿下日理万机,自然记不得北疆苦寒。"

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禁军统领带着明光铠的寒气冲进来:"殿下!北疆八百里加急——"

萧景渊猛地回头,撞翻了身后的博古架。青瓷瓶坠地的脆响中,沈青雁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现在您该明白了,谁才是真正对您有用的人。"

月光突然从云缝里漏出来,照在萧景渊煞白的脸上。沈青雁看着他踉跄着扑向统领手中的军报,突然想起十年前在北疆,也是这样的月光下,父亲教她射第一支箭时说的话——

"射向敌人心脏时,手不能抖。"

她缓缓抬起脚,将那团沾着尘土的信纸碾得粉碎。血从脚底的伤口渗出来,染红了青砖纹样,像极了北疆地图上蜿蜒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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