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古代小说 > 废后请赐教
本书标签: 古代  原创女主  古代架空     

冷院对质见锋芒

废后请赐教

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响,沈青雁翻兵法的手指顿了顿。案头烛火明明灭灭,把《孙子兵法》上"兵者,诡道也"六个字照得忽明忽暗。她仰头望房梁,眼尾扫过墙角结着蛛网的炭盆,里头只剩层薄薄的白灰。

"娘娘,您都看半个时辰了。"云岫端着茶进来,冻得鼻尖通红,"这凝霜院连个像样的火盆都没有,仔细看坏了眼。"茶盏刚搁稳,就见热气在杯口凝成白雾,转眼又散了。

沈青雁翻过一页竹简,兵书边缘的毛刺刮得指尖生疼。"去年北疆秋汛,三千将士守在堤坝上三天三夜,哪有炭盆捂手。"她说话时睫毛垂着,看不清表情,"这点冷算什么。"

云岫咬着唇转开脸,银镯子撞在门框上叮当响。"可那是打仗......"

"东宫就是战场。"沈青雁把竹简拍在桌上,声音不高,却震得烛火晃了晃。她起身时凤钗磕在椅背上,金饰相击的脆响在空荡的屋里格外清透,"只不过这里的刀藏在笑脸后面,箭裹在蜜糖里头。"

院外忽传来环佩叮当,像是有支小仪仗队正往这边来。云岫扒着门缝往外看,猛地回头,脸都白了:"娘娘!是林小姐!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沈青雁慢悠悠重新落座,指尖在"知己知彼"四个字上画圈。"东宫就这么大,她有心找,总能找到的。"话音刚落,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卷着雪沫子扑进来,吹得烛火差点灭了。

林婉仪披着件白狐斗篷,领口滚着圈雪白的貉子毛,身后跟着四个捧着礼盒的宫女。她踩着一尺深的积雪走进来,绣鞋上的珍珠在暮色里闪着光,每走一步都像在雪地里开出朵花。

"姐姐安好。"林婉仪站在廊下屈膝行礼,斗篷下摆扫过栏杆,簌簌落了一地雪沫子。她说话时总带着点江南口音,尾音像羽毛似的搔得人心头发痒,"妹妹病了这些天,今日才好些,就急着来探望姐姐。"

沈青雁没起身,只抬了抬下巴。"林小姐客气。院子里路滑,快请进。"

林婉仪迈进屋的瞬间,眼睛飞快扫过四周。褪色的帐幔,缺了角的案几,还有墙角那盆快枯死的兰草——她嘴角弯了弯,旋即又用帕子捂住嘴轻咳:"姐姐这里......倒是清净。"

沈青雁呷了口茶,茶早凉透了。"偏僻些好,省得吵着人。"

随从来不及放下礼盒,林婉仪已亲热地往沈青雁身边坐,绣着并蒂莲的袖口几乎要碰到她手背。"姐姐莫不是还在怨妹妹?"她垂着眼睑,长睫毛上还挂着点雪粒子,"那日御花园落水,都怪我自己不小心......"

沈青雁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半寸,袍角扫过炭盆,带起一片灰。"林小姐说笑了,宫里路滑,谁都有可能摔跤。"

"可小红说......"林婉仪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眼圈慢慢红了,"她说看见姐姐当时就站在我身后......"

这话像根针,猛地刺破了屋里虚假的平静。站在门边的小红立刻接话,声音尖利得像刮锅底:"奴婢看得真真的!就是太子妃娘娘站在湖边,我家小姐才掉下去的!"

云岫气得发抖,刚要争辩就被沈青雁按住手。她慢慢放下茶盏,茶渍在素白的瓷杯底洇出个浅褐的圈。"小红姑娘站在哪里看见的?"

小红梗着脖子:"就站在长廊上!"

"长廊到湖边有七步远,"沈青雁屈起手指敲桌案,笃笃声一下下敲在人心尖上,"那日刮风,你家小姐披着斗笠,帽檐压得那么低,你在七步外能看清是我?"

小红脸色一白:"我......"

"还有,"沈青雁打断她,目光转向林婉仪,"林小姐说我在你身后——你是背对着湖,还是面朝湖?"

林婉仪绞着帕子的手指猛地收紧,帕角的银线勾住了指甲缝。"我......我记不清了......当时头晕得厉害......"

"若你背对湖,"沈青雁往前倾身,烛光在她眼底投下深影,"我从背后推你,你跌落时该看见谁站在岸边?若你面朝湖,又怎知推你的人是我?"

林婉仪的脸霎时褪尽血色。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屋外的风突然大起来,吹得窗纸哗啦啦响,像是有无数人在外面偷听。

"姐姐这是做什么......"林婉仪的声音带了哭腔,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滚,"我只是来探望姐姐,为何要这样盘问我......"

沈青雁还没来得及答话,院外突然传来甲胄相击的脆响。萧景渊披着玄色斗篷踏雪而来,斗篷下摆扫过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他看见屋里的情形,眉头立刻拧成个疙瘩,大步流星走到林婉仪身边。

"怎么回事?"萧景渊的手刚碰到林婉仪的肩膀,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往他怀里倒。

"殿下......"林婉仪的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闷的,"我只是想来看看姐姐,可姐姐她......她还在怪我那日落水的事......"

萧景渊的目光像淬了冰,直直戳向沈青雁。"沈青雁,朕是不是警告过你,安分守己待在凝霜院?"

沈青雁坐在原处没动,凤钗上的珍珠耳坠随着她呼吸轻轻晃动。"殿下何不问清楚,是谁先来挑衅?"

"挑衅?"萧景渊冷笑,伸手替林婉仪擦掉眼泪,指腹擦过她脸颊的动作温柔得刺眼,"婉仪柔弱善良,怎会挑衅你?倒是你,沈青雁,别以为仗着沈家兵权,就能在东宫为所欲为!"

这话像块冰碴子,狠狠砸在沈青雁心口。她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萧景渊,你我新婚夜就说好了,只做表面夫妻。我既然不屑争你的宠爱,又何苦去害你的心上人?"

"你......"萧景渊被她怼得一噎,脖颈处青筋跳了跳,"放肆!谁准你直呼朕的名字!"

"怎么不敢当吗?"沈青雁往前逼近半步,胸口剧烈起伏着。她能闻到他身上龙涎香混着雪气的味道,和新婚夜那日一模一样,"殿下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信你的太子妃?"

"太子妃"三个字像针,扎得萧景渊眼睛发红。他突然伸手攥住沈青雁的手腕,指节用力到发白。"沈青雁,别给你脸不要脸!若不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

沈青雁反手甩开他的手,掌心挨上他手背时烫得像火烧。"放心,殿下。"她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我对这个太子妃之位,半点兴趣都没有。"

"你!"萧景渊气得发抖,却看见沈青雁掀开袖口,露出腕上青紫的指痕——是新婚夜他捏出来的印子,到如今还没消。

林婉仪趁机抓紧萧景渊的胳膊,指甲差点掐进他肉里。"殿下,我们走吧......"她声音柔弱,眼角却得意地瞟向沈青雁,"别为了婉仪,伤了殿下和姐姐的和气......"

萧景渊深吸口气,最后瞪了沈青雁一眼。"好好反省!"他转身搂住林婉仪,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斗篷下摆带起的风雪扑了沈青雁满脸。

林婉仪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回头对沈青雁笑道:"对了姐姐,过几日是上元节,宴会上要跳胡旋舞,姐姐可得好好学学......别到时候在文武百官面前失了仪态。"她说完,不等沈青雁回答就笑着跑开,裙裾飞扬如蝶翅。

沈青雁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院门关严,才缓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云岫连忙上前扶住她,却发现自家小姐正笑,笑声清脆得像碎冰落地。

"娘娘,您怎么还笑啊......"云岫急得快哭了。

沈青雁抹了把脸,指尖冰凉。"不笑难道哭吗?"她走到窗边,看着萧景渊和林婉仪的脚印在雪地里蜿蜒远去,慢慢被新落的雪盖住,"云岫,取笔墨来。"

云岫不解:"娘娘要写字?"

"嗯,"沈青雁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梅枝,眼神亮得惊人,"给北疆写封信,问问父亲,什么时候能把我接回家。"

她话音刚落,案头的烛火突然"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八个字照得亮堂堂的。窗外的雪又下大了,仿佛要把整个凝霜院都埋进这片苍茫的白里。

\[未完待续\]墨条在砚台上磨出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沈青雁悬着的手腕突然一顿,狼毫在宣纸上晕出个墨点,像谁溅落的一滴泪。

"北疆来信三日前就该到了。"她将信纸推远些,指尖抹去眼角水雾,"父亲戎马半生,从不会延误军报。"

云岫正往炭盆里添雪,闻言动作一僵。雪块砸进灰里腾起细烟,呛得她咳起来:"娘娘是说......宫里扣下了?"

"不然呢?"沈青雁折起半干的信纸,折痕压得死紧,"太子殿下既要我当这笼中雀,怎肯放我与北疆通信。"她走到门边,望着檐角垂挂的冰棱,"去御膳房取些饴糖来。"

云岫攥紧帕子:"御膳房那些人狗眼看人低,怕是......"

"拿着这个去。"沈青雁拔下鬓边银簪,镂空的梅花簪头在雪光里闪了闪,"就说是......我用军功换来的。"

银簪尖划过掌心时,沈青雁想起十二岁那年,她跟着父亲在北疆猎场射中的头只雪狐。血溅在她手背上,也是这样尖锐的疼。那时父亲说:"雁儿记住,这世上能靠得住的,唯有自己手里的刀。"

云岫前脚刚走,后窗就传来轻微的叩响。沈青雁抄起案上铜镇纸,转身时看清来人,指尖骤然收紧。

"暗卫统领李默?"她盯着窗外黑衣人影,镇纸边缘硌出掌心红痕,"殿下派你来监视我?"

李默单膝跪雪地里,积雪没到他小腿。"属下有一事禀报。"他声音压得极低,袖中滑出个油纸包,"北疆急报,三日前八百里加急送到兵部,被太子截下了。"

油纸包上还沾着雪沫。沈青雁打开时指节发颤,信纸边角磨得毛边,上面父亲的字迹潦草:"柔然异动,粮草被劫,速归。"墨迹中混着暗红,像是血。

"殿下为何扣下军报?"沈青雁的声音抖得厉害。

李默的影子在窗纸上晃了晃:"林相近日频繁出入东宫。昨夜属下听见林相说......'沈家若在北疆失势,太子妃之位便是婉仪的了'。"

炭火突然噼啪炸开火星,沈青雁猛地攥紧信纸,指缝间渗出血丝。原来萧景渊不是不信她,而是从一开始就把她和沈家当成了棋子。她想起新婚夜他说的那句"只做表面夫妻",当时还以为是厌弃,如今才明白,那是早就布好的局。

"御花园那日,"沈青雁的声音冷得像冰,"是谁推的林婉仪?"

李默的头垂得更低:"是林小姐自己......属下亲眼看见她将小红推入湖中,再自己跳下去的。"

屋檐的冰棱突然断裂,坠地声惊飞了院角寒雀。沈青雁走到案前,将染血的信纸与未写完的家书叠在一起,用火折子点燃。火苗舔着纸页,将"父亲"二字吞噬时,她突然笑出声。

"告诉殿下,"她背对着李默,声音平静无波,"上元节的胡旋舞,我应了。"

李默身影一闪即逝,仿佛从未出现过。沈青雁看着灰烬被风吹散,突然想起林婉仪临别说的那句话。胡旋舞要在文武百官面前跳,若是跳不好,丢的是沈家的脸。若是跳得太好——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镜中女子眼底燃着野火。

云岫回来时抱着饴糖罐子,见炭盆里灰烬成片,惊得手里的罐子差点落地:"娘娘!您烧了什么?"

"烧了不该有的念想。"沈青雁拈起块饴糖含住,甜得发苦,"去取我那套石榴红的舞衣来,再备些雄黄粉。"

云岫愣住:"雄黄粉?那是驱蛇虫的......"

"东宫的蛇虫,可比北疆的野狼毒多了。"沈青雁望着窗外飞雪,唇角勾起抹冷冽的笑,"既然要跳舞,总得有些助兴的花样。"

院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沈青雁抬手拢了拢衣襟。她知道,从今夜起,凝霜院的雪,再也盖不住那些藏在笑脸后面的刀了。而她沈青雁,也绝不会再任人宰割。

上一章 红烛冷帐约三章 废后请赐教最新章节 下一章 红妆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