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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冷帐约三章

废后请赐教

红烛的光透过细密的红盖头,在沈青雁眼前投下一片朦胧的光亮。龙凤喜帐绣工细密,金线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可这满室的喜庆热闹,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半点暖不了人心。

沈青雁端坐在喜榻边缘,腰背挺得笔直。头上的凤冠足有三斤重,压得她脖颈有些发酸,可她连动都没动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喜服袖口的并蒂莲刺绣,金线扎得指腹微微发烫。

外面隐约传来笙箫鼓乐,还有宾客们的喧哗笑闹,可这间本该是新房最热闹的屋子,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跳跃的烛火偶尔发出"噼啪"轻响,还有帐外铜炉里安神香燃尽的余烟,丝丝缕缕地散在空气里。

沈青雁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这场婚事,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能选的。沈家世代忠良,手握重兵镇守北疆,皇上既要用沈家的兵,又忌惮沈家的权,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她这个将门嫡女娶进东宫,名为太子妃,实为质子。

她从小在军营长大,跟着父兄骑马射箭,看的是兵戈铁马,学的是行军布阵。那些深闺女子的琴棋书画,她会是会,却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杀伐气。太子萧景渊那样的人,怕是连正眼都瞧不上她这种"野路子"出身的女子吧。

"咚——咚——咚——"

更夫敲了三更的梆子,声音穿过厚重的宫墙,闷闷地传进来。沈青雁睁开眼,目光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落在紧闭的房门上。都这个时辰了,她的新郎官,那位当朝太子,还在外面应酬宾客,或者说,是在故意躲着她?

也好。沈青雁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她本就没指望什么琴瑟和鸣,相敬如"冰",或许才是这段婚姻最好的状态。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寒气裹挟着淡淡的酒气涌了进来。沈青雁立刻坐直身体,敛去所有情绪,重新变回那个端庄得体的沈家大小姐。

脚步声不疾不徐地靠近,却没有停在她面前,而是径直走向了房间另一侧的桌案。沈青雁能感觉到那人脱下了带着寒气的外袍,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拉动椅子,发出一声轻微的摩擦声。

桌上的酒壶被拿起,倒酒的声音清冽入耳。一杯,又一杯。

沈青雁维持着端坐的姿势,指尖却悄悄收紧。她知道萧景渊在看她,那目光像带着冰碴子,刮得人皮肤生疼。可他就是不说话,也不过来掀盖头,就这么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用沉默给她施加压力。

也好。沈青雁在心里冷笑。比耐心?她在北疆苦寒之地,跟着父亲潜伏三日三夜就为了等一个战机的时候,萧景渊怕是还在东宫暖阁里读圣贤书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红烛燃了一截又一截,蜡油凝固在烛台上,像泪珠一样晶莹。沈青雁的腿已经麻了,腰也开始酸痛,可她依旧纹丝不动。她能感觉到萧景渊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徘徊,从最初的冷漠,到后来的审视,再到现在的……疑惑?

终于,萧景渊放下了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却没什么温度。沈青雁没有动,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盖头还在她头上,他让她抬头给谁看?

萧景渊似乎没想到她会抗旨,冷哼一声,脚步声终于朝她这边走来。沈青雁能感觉到他停在自己面前,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盖头,激起一阵细微的涟漪。

他没有伸手掀盖头,反而绕到了她身后。沈青雁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想要防备,却又生生忍住。她能感觉到萧景渊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指节分明的手指微微用力。

"沈青雁,"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贴着她的耳廓,声音却像淬了冰,"你可知,本王为何娶你?"

沈青雁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臣女不知。"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萧景渊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手指猛地收紧,掐得沈青雁的肩膀生疼。"不知?"他冷笑一声,"你沈家拥兵自重,父皇此举,不过是想让你做个人质,牵制你父兄罢了。你真以为,本王会看上你这种……"

他的话没说完,却充满了侮辱和不屑。沈青雁的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去,放在膝上的手悄悄攥成了拳。

"太子殿下说的是。"她打断他的话,声音依旧平静,可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臣女自知身份卑微,能嫁入东宫,已是天大的福分。不敢奢求殿下的垂爱。"

萧景渊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识趣",动作微微一滞,随即松开了搭在她肩上的手,绕回她面前。

"算你识相。"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冷漠,"你既知分寸,那有些话,本王就直说了。"

沈青雁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心有所属,你是知道的。"萧景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可那温柔不是给她的,"娶你,不过是父皇的旨意,也是沈家巩固地位的需要。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

沈青雁放在膝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心有所属?她当然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萧景渊对太傅家的嫡女林婉仪情有独钟,若不是皇上忌惮沈家兵权,这太子妃的位置,根本轮不到她沈青雁。

"所以,"萧景渊顿了顿,语气重新变得冰冷,"从今日起,你我只做表面夫妻。你安分守己地做你的太子妃,管好东宫,不要干涉我的私事,更不要妄想得到我的宠爱。待日后……若是时机成熟,我自会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

体面的结局?沈青雁在心里冷笑。一个下堂妃,能有多体面?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抬手,指尖触碰到头上的红盖头。萧景渊看着她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去揭盖头。

"哗——"

红盖头被沈青雁轻轻一掀,落在了她的膝上。露出的那张脸上,没有丝毫新婚女子的娇羞或喜悦,只有一片清冷的平静。

她的眉眼算不上绝色,却十分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像北疆的湖水,可湖底却藏着难以言说的锐利和坚韧。此刻,她正静静地看着萧景渊,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委屈,更没有愤怒,只有淡淡的审视和……一丝嘲讽?

"太子殿下的意思,臣女明白了。"沈青雁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只做表面夫妻,可以。"

萧景渊显然没料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一时竟有些怔愣。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甚至做好了她会哭闹撒泼的准备,可现在……

沈青雁却像是没看到他的惊讶,继续说道:"不过,臣女也有一个条件。"

"条件?"萧景渊皱起眉头,语气不善,"你一个嫁入东宫的太子妃,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沈青雁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殿下刚才也说了,这桩婚事,不过是各取所需。既如此,臣女为何不能提条件?"她直视着萧景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我约定,只做表面夫妻。待你登基为帝,无需给我什么体面的结局,只需赐我一纸废后诏书,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各奔东西。"

"你说什么?!"萧景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提高了音量,"沈青雁,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废后诏书?你一个女子,被废之后,还能去哪里?"

"臣女自有去处。"沈青雁的语气依旧平静,"殿下只需回答,是否答应臣女的条件。"

萧景渊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难以置信。他见过无数女子,有温婉贤淑的,有机灵狡黠的,有骄纵蛮横的,却从未见过沈青雁这样的。她明明是个女子,却比男儿还要刚烈,还要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开口就要废后诏书?

"沈青雁,你别得寸进尺!"萧景渊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臣女不敢。"沈青雁微微垂下眼帘,语气却没有丝毫退让,"臣女只是不想耽误殿下,也不想委屈自己。殿下既有心尖之人,何不早日给她一个名分?臣女所求,不过是一纸文书,一身自由罢了。"

萧景渊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中怒火翻腾。他从未被一个女子如此拂逆过,更让他生气的是,他竟然从沈青雁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怜悯?她在怜悯他?

"好!好一个一身自由!"萧景渊怒极反笑,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攥住沈青雁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沈青雁,这可是你说的!他日我若登基,必定赐你一纸废后诏书!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来求我!"

沈青雁的手腕被捏得生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可她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萧景渊:"殿下放心,臣女绝不回头。"

萧景渊死死地盯着她,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沈青雁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动摇。萧景渊看着她额间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北疆战场留下的?

他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眼神微微闪烁。这个女人,和他想象中的真的不一样。

"成交。"萧景渊最终松开了她的手腕,语气冰冷地说道,"从今日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他转身不再看沈青雁,径直走到房间另一侧的软榻上坐下,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沈青雁揉了揉被捏得发红的手腕,慢慢站起身,走到喜榻内侧躺下,盖上了被子,却没有丝毫睡意。她知道,从今日起,她的人生,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这场名为婚姻的戏,她必须演下去,而且要演得滴水不漏。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借着微弱的烛光,再次看了一遍父亲的笔迹:"隐忍待时,沈家荣辱,系于你身。"

沈青雁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轻轻一吹,灰烬飘散在空气中,了无痕迹。

她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隐忍待时?她会的。但沈家的荣辱,从来都不是靠她一个女人的婚姻来维系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进房间。萧景渊一夜未眠,疲惫地睁开眼睛,看向喜榻上的沈青雁。她似乎睡得很沉,侧脸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平静。

他站起身,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径直走出了房间。

沈青雁听到关门声,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紧闭的房门,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萧景渊,你以为这是你说了算吗?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晨曦初露时,沈青雁已立在窗前。霜花在窗棂上凝成精致的冰纹,她呵出的白气触到玻璃便散成雾团,恍惚映出铜镜里那个一身嫁衣未卸的女子。

"娘娘,该梳洗了。"贴身侍女云岫捧着铜盆进来,见喜榻内侧的锦被叠得方正,像从未有人碰过,终究没敢问什么。

沈青雁转身时,金步摇撞出细碎声响。"不必了。"她摸着袖口冰凉的并蒂莲刺绣,"按规矩,该去给皇后请安吧。"

云岫绞帕子的手猛地一顿:"可是娘娘,太子殿下昨夜......"

"宫规就是宫规。"沈青雁打断她。铜镜里映出她腕间青紫的指痕,昨夜萧景渊捏出来的印子,像道狰狞的符咒。她忽然想起他拂袖而去时带翻的酒盏,碎瓷在青砖上迸开的脆响,倒比新人交杯酒的甜腻更像样些。

东宫回廊覆着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沈青雁走得极稳,凤袍下摆扫过结霜的栏杆,留下浅浅的白痕。转角处传来女子软语,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江南三月的柳丝。

"殿下昨夜竟是宿在书房?"

萧景渊的声音隔着梅枝传来,比昨夜温和了百倍:"不过是些公文......婉仪怎么来了?"

沈青雁停住脚步。太傅家的林婉仪,那个本该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她看见月洞门外探出半张素白小脸,鬓边簪着支银质梅花,怯生生道:"听闻太子妃妹妹今日要觐见皇后,臣女想着......"

"不必。"萧景渊的声音冷了些许,"她是太子妃,这些规矩自有内侍提点。"

林婉仪的手帕在袖中绞成一团,指尖泛白:"可臣女听说,昨夜红烛......"

"够了。"萧景渊打断她,梅枝簌簌落了几片残雪,"本宫与太子妃如何,与你无关。"

沈青雁转身要走,却听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林婉仪拦在她面前,鬓边梅花颤巍巍的:"太子妃姐姐安。"

沈青雁看着她。这女子生得极美,眉眼间带着江南水乡的软媚,连行礼时腰肢都扭得像风摆柳。可那双眼珠子转得太快,失了些真诚。

"林小姐。"沈青雁微微颔首,声音平直无波,"此处风大,仔细着凉。"

林婉仪忽然上前一步,指尖似有若无拂过沈青雁袖口:"姐姐这嫁衣真好看,只是......"她故作惊讶地掩口,"怎么还带着褶皱?是昨夜......"

沈青雁不动声色后退半步,避开她的触碰:"昨夜看星象耽搁了。"

"看星象?"林婉仪噗嗤笑出声,鬓边银花乱颤,"姐姐真会说笑,新娘子哪有......"

"本宫与太子妃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萧景渊的声音从梅树后传来,带着寒意。他走到沈青雁身侧站定,目光冷得像冰,"林婉仪,你逾越了。"

林婉仪脸色霎时惨白,屈膝福得极低:"臣女知错。"

沈青雁看着萧景渊落在她发顶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昨夜捏碎她手腕的人是他,此刻摆出面面俱到的夫君架子的也是他。这场戏,原来不止她一个演员。

"时辰不早了。"沈青雁抬步越过林婉仪,凤袍擦过那片簌簌发抖的梅枝,"殿下可要同去?"

萧景渊盯着她挺直的背影,晨光落在她发髻的凤钗上,竟有些晃眼。他想起昨夜她眼底那抹讥诮,像根针似的扎在心上。

"走吧。"他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与她并肩走在覆霜的石板路上。两人之间隔着刚好够放下一张八仙桌的距离,脚步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格外分明。

坤宁宫的香炉燃着安神香,烟缕在鎏金铜炉里盘旋而上,凝成模糊的形状。皇后端坐在铺着白狐裘的宝座上,目光从沈青雁身上扫过,最终停在她未施脂粉的脸上。

"昨夜睡得可好?"皇后呷了口参茶,声音平淡无波。

沈青雁垂下眼帘:"谢母后关心,睡得安稳。"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安稳就好。东宫不比北疆军营,有些规矩还是要学的。"她将茶盏搁在描金托盘上,发出一声轻响,"尤其是伺候夫君的规矩。"

沈青雁指尖微微一动。皇后这话里的意思,她听得明白。

"母后教训的是。"她不卑不亢,"只是臣媳在北疆学的,多是骑马射箭的粗笨功夫,怕是要劳烦母后费心了。"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冷笑取代:"沈将军教女,果然与众不同。"她忽然提高了声音,"来人,带太子妃去偏殿,好好学学规矩。"

两个面无表情的老嬷嬷上前,左右架住沈青雁的胳膊。沈青雁没有挣扎,只是回头看了萧景渊一眼。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也好。沈青雁在心里冷笑。这深宫大戏,她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偏殿阴冷潮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霉味。老嬷嬷将一本厚厚的《女诫》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太子妃娘娘,请吧。"

沈青雁拿起那本书,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教女子如何三从四德,如何以夫为天。

"学不会会怎样?"她忽然抬头问。

老嬷嬷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学不会?自有宫规处置。"

沈青雁翻开《女诫》第一页,忽然笑了。北疆的风沙里,她跟着父兄学的是兵书战策,是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杀伐决断。这些束缚女子的玩意儿,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那就开始吧。"她将书放在膝上,目光平静无波。

老嬷嬷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脸色惨白:"不好了!林小姐在御花园落水了!"

沈青雁握着书的手微微一顿。这么快就开始了么?

她缓缓站起身,将《女诫》放回桌上,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尘:"看来,今天是学不成规矩了。"

老嬷嬷脸色铁青:"太子妃!"

沈青雁没理她,径直走出偏殿。晨光正好,照在御花园的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她远远看见萧景渊抱着浑身湿透的林婉仪,正焦急地往太医院跑。

林婉仪的头靠在萧景渊怀里,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眼角却偷偷瞟向沈青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

沈青雁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场名为宫斗的戏码,她接下了。只是不知,那位心有所属的太子殿下,准备好支付代价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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