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御阵外的月光突然变得粘稠，像融化的白银淌过避难所的金属地面。
舟鹤捡起那串铜钥匙时，钥匙链上的每个齿痕都在发烫，在掌心烙下与“世界”牌星图完全吻合的印记。他抬头看向瞭望塔的方向，却发现原本该亮着应急灯的塔身，此刻正被团旋转的黑雾吞噬，塔尖的轮廓在雾中扭曲成问号的形状。
“许烬声不见了。”通讯器里传来电流的爆鸣，舟鹤的声音裹着冰碴，“他五分钟前说去检查瞭望塔的能量枢纽，现在定位器在黑雾里疯狂闪烁，像只被掐住喉咙的萤火虫。”
许烬眠的“世界”牌突然震颤，星云里的少年影子正拽着锁链往黑雾深处走，油灯的光晕在雾中撕开的裂口，不断被黑色的潮水填补。
她指尖的能量丝突然绷直，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拽向黑雾方向——那里的时空褶皱正在加速震颤，频率与许烬声的能量波动产生了诡异的同步。
“是引力漩涡。”椴枝初的短笛浮出金色涟漪，将通讯器里的杂音过滤成清晰的嗡鸣，“黑雾在扭曲物理法则，所有靠近的物体都会被拽向时空渊的裂隙，包括……”
她突然按住锁骨处的油灯印记，那里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包括清越的意识碎片。”
话音未落，黑雾中突然甩出条燃烧的锁链，链节上的火焰映出许烬声挣扎的身影。
他的制服被黑雾腐蚀出无数破洞，左手捏着的能量核心正在崩解，而右手死死攥着半块生锈的怀表——表盖裂开的缝隙里，嵌着片与许砚眼镜相同材质的镜片。
“怀表……在吸他的能量！”舟鹤的冰棱破空而去，在黑雾边缘炸出片冰晶屏障，却被漩涡瞬间绞成齑粉，“他手里的是赝品！真正的许砚怀表在……”
“在时空渊底层。”许烬眠将“世界”牌抛向黑雾，星云突然膨胀成巨大的漏斗，与黑雾形成对峙的引力场，“那是个诱饵，用来测试我们的能量耐受阈值。”
椴枝初的短笛突然发出悲鸣。
她看见黑雾中的许烬声突然停止挣扎，他的瞳孔里映出怀表的指针——那些指针正以逆时针旋转，每转过一圈，他的头发就多添几分霜白。
而怀表裂开的缝隙里渗出的，不是机械油，是与艾拉梦境中相同的墨绿色雾气，正顺着他的指尖往心脏爬去。
“双生共振！”许烬眠突然拽住椴枝初的手腕，她的能量丝与短笛的金线瞬间缠绕成螺旋，“只有我们的能量频率叠加，才能对抗这漩涡的引力！”
两股能量相撞的刹那，黑雾突然凝成面镜子。镜中浮现出时空渊底层的景象：无数怀表像钟乳石般倒挂在岩壁上，每个表盖里都嵌着张脸——清越的迷茫，顾临的嘲讽，许砚的悲悯，还有许烬声与许烬眠年幼时的模样。而所有怀表的指针，都指向同一个时刻：午夜十二点。
“时间锚点。”椴枝初的声音在共振中发颤，短笛的光晕里，清越的侧影正在怀表丛林里奔跑，油灯的火苗不断被表盖反射的光芒切割，“时空渊的底层不是空间，是凝固的时间碎片，每个怀表都是个未完成的选择。”
镜子里的许烬声突然笑了，他的嘴角咧开到诡异的弧度，露出与顾临如出一辙的冷笑。
怀表在他掌心炸开，碎片化作无数微型漩涡，顺着黑雾钻进避难所的通风管道。
而他本人则化作道红光，坠入“世界”牌形成的星云漏斗——坠落的轨迹上，撒落串与钥匙齿痕吻合的光斑。
“是意识投影。”许烬眠的能量丝突然收缩，将星云漏斗拽回牌面，“真正的许烬声被转移到了怀表丛林，那些微型漩涡是定位信标。”
通讯器里传来医疗舱的警报声。
艾拉的生命体征再次剧烈波动，她的右臂突然浮现出怀表形状的咒印，咒印中心的钥匙孔正在渗出黑雾，与通风管道里的微型漩涡遥相呼应。
“她的共生咒在变异。”椴枝初冲向医疗舱时，短笛的金线在地面织成防护网，拦住试图靠近的黑雾，“种子的根系已经和时空渊的时间碎片绑定，现在她成了连接两个空间的锚点。”
医疗舱内的景象令人脊背发凉。
艾拉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皮肤下隐约可见无数旋转的怀表齿轮，而她的胸腔里，那颗被畸胎种子寄生过的心脏，正以怀表的频率跳动。
最惊人的是她摊开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伤口，伤口里嵌着的，是半片从许烬声怀表上脱落的镜片。
“是她自己划的。”
许烬眠的能量丝拂过伤口，镜片突然发出刺目的光，在舱壁上投射出段模糊的影像——许砚将怀表递给年幼的艾拉，手指在表盖内侧刻下串符号，“她在梦里记住了怀表的位置，身体本能地在制造钥匙。”
影像突然中断。
艾拉的身体剧烈抽搐，透明的皮肤下，齿轮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
椴枝初看见她锁骨处浮现出与许烬声相同的霜白纹路，正顺着血管往心脏蔓延——那是时间加速流逝的征兆，就像黑雾里被吞噬的瞭望塔。
“必须把镜片取出来。”椴枝初的短笛抵住艾拉的掌心，金线小心翼翼地缠绕住镜片，“但这会撕开她的能量场，让时空渊的引力直接作用在她身上。”
“用双生共振做缓冲。”许烬眠的能量丝与短笛金线再次交织，在艾拉身体周围形成金色的茧，“我的能量抗腐蚀，你的能量能稳定频率，我们……”
她的话被艾拉突然睁开的眼打断。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怀表指针，而从她喉咙里滚出的，是三个重叠的声音：“坠落不是失去，是找到藏在时间褶皱里的……第三选择。”
镜片被抽出的瞬间，医疗舱的地板突然变成透明的深渊。无数怀表的指针在深渊中闪烁，而深渊的尽头，时空渊底层的封印正在龟裂。
许烬眠与椴枝初的共振能量茧突然失重，带着艾拉往深渊坠去——她们看见许烬声的身影在下方的怀表丛林里挥手，他的怀表已经完全崩解，化作漫天旋转的齿轮。
“接住它们！”许烬声的声音穿透能量茧，他的身体正在化作光粒，“每个齿轮都藏着个坐标！拼凑起来就是……”
话音被齿轮的轰鸣淹没。
椴枝初的短笛自动悬浮，金线如蛛网般接住坠落的齿轮，而许烬眠的“世界”牌在星云中展开，将齿轮吸附在星图对应的刻度上。
当最后枚齿轮归位，星图突然射出道光柱，照亮深渊尽头的门——门上没有钥匙孔，只有两个交叠的手印，大小与许烬眠和椴枝初的手掌完全吻合。
“双生共振不是破局，是开门的钥匙。”艾拉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她的身体不再透明，掌心的伤口正在愈合，“许砚说的第三选择，是让时空渊的时间碎片……重新流动。”
能量茧在触及门扉的刹那消散。
许烬眠与椴枝初的手掌同时按在门上，共振产生的金色涟漪顺着门缝往里渗透。
她们听见门后传来怀表齿轮开始转动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最终与短笛的滴答声、“世界”牌的星云旋转声、艾拉的心跳声，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黑雾不知何时散去了。
舟鹤站在医疗舱边缘，看着空荡荡的地板发怔，而瞭望塔的轮廓正在重新凝聚，只是塔尖多了个怀表形状的风向标。
通讯器里传来局长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防御阵的能量读数恢复正常，但时空渊底层的封印……正在以可控的速度，缓慢开启。
坠落中的椴枝初突然明白，所谓的引力漩涡不是陷阱，是通往真相的捷径。而那些被她们接住的齿轮，正在“世界”牌的星图上，拼出清越、顾临、许砚三人年轻时的合影——照片背景里的星港，正飘着那年假面舞会的彩带。
她们还在坠落，但坠落的速度越来越慢。许烬眠的指尖掠过星图上的合影，轻声说：“看来，我们要见的不是敌人，是三个选择拧成的……因果本身。”
艾拉在她们中间睁开眼，这次她的瞳孔里映出的，是正常的医疗舱天花板。但她的掌心，多了枚崭新的怀表齿轮，正在发出与心跳一致的滴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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