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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的石阶覆着薄薄一层寒霜，像是被那黑雾提前冻结过。沈星阑的短刀出鞘时带起破空声，刀身映着浓黑的雾气，竟泛出一点冷白的光。唐晓翼的长剑在身侧划出半圆，腕间的图腾红得发烫，像是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药老！”唐晓翼的喊声撞在雾墙上，被弹回来时散成细碎的回音。黑雾里翻涌着青灰色的影子，细看才发现是无数扭曲的藤蔓，根须处缠着淡紫色的怨灵，正是雾隐林里见过的飞虫聚集而成。

沈星阑一刀劈开缠来的藤蔓，腥臭的汁液溅在石阶上，瞬间腐蚀出小坑：“这些东西在怕光。”他忽然想起聚灵珠的莹白光芒，“药老肯定把珠子藏起来了。”

话音未落，黑雾中心突然炸开一道金芒，像被捏碎的星子散落在雾里。唐晓翼的图腾骤然发烫，他反手抓住沈星阑的手腕往金光处冲：“跟着光走！”

两人撞进雾团的刹那，沈星阑听见无数细碎的嘶吼，像是有千百张嘴在耳边啃噬。他被唐晓翼拽着往前跑，掌心触到对方腕间的图腾，那点暖意竟顺着手臂爬上来，在胸口聚成小小的光球，挡住了那些试图钻进衣领的怨灵。

灵泉池边的景象让两人同时顿住。药老被藤蔓捆在石树上，嘴角淌着血，而池中央的石台空着，聚灵珠不知所踪。黑雾的源头是池底，那里裂着道丈宽的口子，汩汩涌出的雾气里，浮着个悬浮的黑影。

那黑影穿着破烂的灰袍，兜帽下露出半张爬满皱纹的脸，手里捏着颗暗紫色的珠子，正是失踪的聚灵珠——此刻莹白的光全被染透，成了怨灵的巢穴。

“是守林人。”沈星阑认出那人腰间的木牌，和雾隐林入口处的岗哨木牌一模一样，“你不是早该离开山境了吗？”

守林人发出嗬嗬的笑声，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离开？蛇神给了我长生，我凭什么离开？”他抬起另一只手，掌心赫然是块蛇形玉佩，纹路竟和唐晓翼的图腾一模一样，“当年献祭的哪是蛇神，是被它吞掉的山神！这聚灵珠，本就是山神的灵核！”

药老挣扎着吼道：“胡说！蛇神献祭时我就在场，它是自愿封印山底的戾气——”

“戾气？”守林人猛地扯下兜帽，露出布满鳞片的脖颈，“那是山神的怨气！蛇神吞噬同类夺取神力，我不过是帮山神讨回来！”他捏碎手里的紫珠，怨灵瞬间化作铺天盖地的虫潮，“你们坏我好事，就留在这里当怨灵的养料吧！”

虫潮扑来的瞬间，唐晓翼突然把沈星阑往身后一拽。他腕间的图腾彻底炸开红光，竟在周身形成赤色的结界，那些飞虫撞上来，瞬间被烧成灰烬。守林人看到那红光，突然发出惊恐的尖叫：“是蛇神图腾！你是它的后裔？！”

“我是守山人。”唐晓翼的声音冷得像冰，长剑直指守林人，“你用怨灵喂养山神残魂，以为能骗过谁？”

沈星阑趁机冲去砍断药老身上的藤蔓，却见药老盯着守林人掌心的玉佩，突然喃喃道：“难怪……蛇神图腾会发烫，这玉佩是当年山神的信物……”

守林人像是被戳中痛处，猛地将玉佩按在池底的裂口上。山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一道青灰色的巨影从裂口里升起，头生双角，蛇身却长着鹰爪——竟是传说中山神的形态，只是浑身裹着怨毒的黑雾。

“看清楚了！”守林人癫狂地大笑，“这才是被吞噬的神！今天就让它撕碎你们这些伪善的守山人！”

山神残魂的巨尾扫来，灵泉池瞬间崩塌。唐晓翼拽着沈星阑跳上断壁，图腾的红光在他周身流转，竟在残魂的黑雾上烧出一个个小洞。沈星阑突然想起祭坛的石刻，那些被抹去的符号，此刻竟和唐晓翼的图腾重合在一起。

“用你的刀！”沈星阑突然喊道，将短刀抛向唐晓翼，“图腾的光能破怨，你的剑不够快！”

唐晓翼接住刀的瞬间，沈星阑已冲出去。他解下腰间的药囊，将里面的银针尽数撒向怨灵，银针刺破虫身的刹那，爆出淡蓝色的药雾——那是他用聚灵珠粉末提前泡过的药针，专克阴邪。

“唐晓翼！”

红光与刀光在半空相撞。唐晓翼踩着断壁跃起，短刀裹着赤色的光，像道燃烧的闪电劈向山神残魂的七寸。守林人扑过来想挡，却被沈星阑一脚踹进裂口，惨叫声瞬间被山底的咆哮吞没。

刀身刺入的刹那，山神残魂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黑雾像潮水般退去，露出里面半透明的青色魂体，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竟流出血泪般的光。

唐晓翼的图腾突然变得滚烫，他听见脑海里响起古老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道谢。残魂最后看了眼他腕间的红光，化作点点青光消散在灵泉池的水汽里。

池底的裂口缓缓合拢，聚灵珠的碎片从黑雾里滚落，拼合成完整的莹白珠子，悬浮在池面上，散出温润的光。

药老捂着伤口走过来，看着珠子叹道：“总算……安息了。”

沈星阑靠在断壁上喘气，肩头的旧伤又在隐隐作痛。唐晓翼走过来蹲下身，指尖的凉意落在他肩上，比上次更轻更柔。

“又逞能。”唐晓翼的声音有点哑，却没带平时的戾气。

沈星阑看着他腕间渐渐淡去的红光，突然笑了：“你刚才用刀的样子，比练剑好看。”

唐晓翼的耳尖微微发红，别过脸去捡聚灵珠。阳光穿透散去的雾气落在他身上，沈星阑忽然发现，他的侧脸轮廓，竟和祭坛石刻上被抹去的符号，有几分重合。

或许有些守护，从来都不是偶然。就像蛇神与山神的纠葛，就像他和唐晓翼的相遇，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刻进了山境的骨血里。

灵泉池的水重新变得清澈，映着两个并肩的影子，和池面上那颗愈发莹润的聚灵珠。远处的雾隐林，瘴气正一点点散去，露出久违的青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