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机械地翻开病历复印件，一行行核对数据。突然，她的手指停在麻醉记录页——术中使用芬太尼剂量被修改过，原始记录的200微克被人用笔划掉，改成了250微克。而简宁清楚地记得，自己签字的明明是200微克。

"需要帮忙吗？"

一个陌生男声从身后传来。周宁夏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站在那里，胸牌上写着"林朗实习医师"。

"我是新来的轮转医生。"他递过一杯咖啡，"今早...情况我都看到了。"

周宁夏没有接咖啡。"我不需要同情。"

"不是同情。"林朗的声音突然压低，"我昨晚在ICU帮忙，看到护士长在修改监护记录。"

周宁夏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什么？"

"监控摄像头应该拍到了。"林朗看了眼手表，"录像保存七天自动覆盖。如果你想查真相，最好快点。"

站在医院监控室门口，手指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敲下去。走廊顶灯在她脚下投下一圈犹豫的阴影。林朗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她脑海里——监控录像七天后自动覆盖。今天已经是第六天。

"周医生？"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她几乎跳起来。转身看到林朗站在那里，白大褂口袋里插着几支笔，胸牌微微歪斜，活脱脱一个刚结束轮转的实习医生模样。只有那双眼睛——漆黑锐利得不像新人。

"你真的来了。"林朗压低声音，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走廊，"监控室值班的是我同学，他答应给我们十分钟。"

周宁夏攥紧了手中的U盘："为什么帮我？"

周宁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上前一步敲响了门。金属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年轻的脸。

"老张，我带周医生来调上周三的手术录像。"林朗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熟稔，与方才判若两人，"就查个术后交接流程。"

门后的保安犹豫地看了眼周宁夏："院长办公室批文......"

"在这儿呢。"林朗变魔术般递过一张纸，上面赫然盖着医务处的公章。周宁夏瞪大眼睛，那枚印章绝对是伪造的。

保安扫了一眼就放行了。监控室里弥漫着泡面和电子设备混合的气味，十几块屏幕同时闪烁着医院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

"ICU走廊，6月12日23点到凌晨1点。"林朗熟门熟路地坐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周宁夏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正在违反医院规定，如果被发现，本就岌岌可危的职业生涯会立刻终结。但刘爱芳苍白的脸浮现在眼前——那位总爱带手工饼干来复查的老人，最后一次复查时还笑着说等康复了要教周宁夏织毛衣。

"找到了。"林朗按下暂停键。

屏幕定格在23:17的ICU走廊。周宁夏看到自己的身影正走向电梯，步伐虚浮。片刻后，王丽娟从护士站走出来，左右张望后快步进了刘爱芳的病房。

"快进到23:40。"周宁夏的声音发紧。

画面加速，23:39时王丽娟匆匆从病房出来，直奔护士站拨打电话。周宁夏立刻认出了那个姿势——她在呼叫抢救小组。

"倒回去！看她在病房里做了什么！"

林朗切换摄像头角度，调出病房内的录像。周宁夏屏住呼吸——

画面中，王丽娟站在输液泵前，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药瓶，迅速调整了参数。然后她俯身检查刘爱芳的状态，却没有立即呼叫抢救，而是站在原地看了足足两分钟，直到监护仪上的波形开始紊乱。

"她在等。"周宁夏浑身发冷，"她眼睁睁看着刘爱芳出事......"

林朗已经拷贝了这段录像："不止这些，你看这个。"他调出另一个时间段的记录，"凌晨3点，她回到护士站修改了电子病历。"

周宁夏的视线模糊了。愤怒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它们落下。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为什么？"她艰难地挤出这个词，"王丽娟工作了二十年，她为什么要——"

监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周宁夏猛地转身，血液瞬间冻结。陈教授站在门口，面色阴沉如铁。

"周医生，我以为你会更珍惜自己的职业操守。"他的目光扫过屏幕，那里正暂停在王丽娟修改输液泵的画面，"私自调取监控是严重违纪行为。"

周宁夏站起来，双腿微微发抖却不退缩："那谋杀患者算什么？"

"注意你的指控。"陈教授厉声打断，却转向林朗，"小林，把录像备份给我。"

周宁夏震惊地看向林朗。年轻医生避开她的目光，从口袋里取出U盘递给陈教授。那一瞬间，周宁夏感到一种比背叛更尖锐的疼痛——她竟然天真到相信一个陌生人。

"你也是他们一伙的？"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朗张了张嘴，却被陈教授打断："周医生，明天上午九点，院长办公室。现在请你离开。"

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周宁夏机械地迈着步子，脑海中不断闪回那些画面：王丽娟调整输液泵的手，林朗递出U盘的动作，陈教授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恐惧？

"周医生！"

林朗追了上来，在消防通道拦住了她。周宁夏抡起皮包砸向他："滚开！"

"听我解释！"林朗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那个U盘是空的！真的备份在这里——"他松开手，露出掌心藏着的微型存储卡。

周宁夏僵住了："你到底是谁？"

消防通道的应急灯在林朗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三年前，我母亲在这家医院做胆囊切除术，术后死于'意外'的麻醉过量。"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主刀医生是陈志明，麻醉师是张明，值班护士长——"

"王丽娟。"周宁夏倒吸一口冷气。

"医疗事故调查组认定不存在过失。"林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所以我考了医学院，专门研究术后异常死亡病例。这三年，这家医院发生了七起类似的'意外'。"

周宁夏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你是说......连环谋杀？"

"更可能是系统性医疗欺诈。"林朗递给她一张纸条，"今晚八点，这个地址。带上你的手机和录音笔。"

纸条上写着一个郊区的仓库地址。周宁夏抬头想再问什么，却发现消防通道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唯有那张存储卡在掌心发烫。

监控录像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