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迟不再追问,目光重新落回尸体身上:“除了这花瓣,还有别的发现吗?随身物品?”
秦莞仔细检查了尸体的衣物。
布衣的料子很普通,但浆洗得很干净,针脚细密,看得出持家者的用心。
腰间束着一根磨损严重的布带,没有钱袋,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文牒或信物。
只在贴身内袋的夹层里,秦莞用镊子夹出了一小片被水浸透、几乎化开的纸片残角。
纸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毛糙,颜色发黄。
上面残留着几个模糊不清、被水洇开的墨点,依稀能辨认出半个字——像是一个“墨”字的右半边“土”,又像是一个“贡”字的底端。
“墨?贡?”秦莞将残片放在油纸上,眉头紧锁,“科举?贡院?”
“贡院”二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燕迟心中激起涟漪。
科考在即,京中暗流涌动,多少双眼睛盯着贡院!
一个身份不明、被割喉抛尸的死者,指甲缝里有“醉仙居”的紫玉兰花瓣,贴身还藏着可能与贡院有关的残破字纸?
这案子,瞬间从一桩看似普通的“失足溺毙”,变得扑朔迷离,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阴谋气息。
“醉仙居,紫玉兰……”燕迟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还有贡院……看来,得先弄清楚,这具无名尸,生前到底是谁?又为何会沾染上这两处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
他看向秦莞,昏黄的灯光下,她素净的侧脸专注而沉静,正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将那紫玉兰花瓣和纸片残角分别包好。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周遭的阴冷、腐臭和潜在的凶险都不存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亟待破解的谜题。
“义庄阴寒,不宜久留。”燕迟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先回去。
醉仙居那边,我来查。
这花瓣和纸片……”
“我带回验毒。”秦莞小心地将两个油纸包收好,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燕迟,“或许,能找出更多线索。”
雨丝在义庄门外织成细密的帘幕,寒气更重。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停尸房,昏黄的灯笼光在泥泞的小路上摇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又很快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身后,那具无名的尸体静静躺在冰冷潮湿的木板上,脖颈处那道狰狞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被水淹没的真相。
京城西郊,护城河“野鸭湾”一带,河滩泥泞,枯萎的芦苇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沙哑的摩擦声。
空气中弥漫着水腥气和淤泥特有的土腥味。
秦莞蹲在发现尸体的浅水区域边缘,素白的裙裾下摆毫不介意地浸在冰凉的泥水里。
她戴着薄皮手套的双手,正仔细地扒开一片半淹没在淤泥和水草中的芦苇丛根部。
泥水浑浊,带着腐烂植物的气息。
燕迟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一块稍干的石头上,玄色的身影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