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被秦莞从枯井头颅堆中强行拽出的头颅，像颗腐烂的瓜，“噗”地摔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滚了半圈，沾满枯叶和污泥的惨白面颊朝上，一双灰白死寂的眼珠，空洞地对着墨色的天穹。
眼皮边缘残留着细微的、神经质般的抽搐痕迹，如同死水微澜，更添诡异。
秦莞的刀尖，稳稳挑着从断颈处割下的一小块皮肉组织。
昏黄的气死风灯下，那暗红发白的皮肉边缘，几道深嵌的、平行排列的凹痕，如同被恶鬼的利爪生生撕裂，刺目惊心。
“指痕？”燕迟的声音低沉紧绷，带着砂砾般的质感。
他手中的长刀依旧斜指枯井，刀锋嗡鸣未歇，周身散发出的煞气将井口弥漫的阴寒稍稍迫开，但他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在秦莞刀尖上那一点证物。
“嗯。”秦莞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针，“不止一道。
深嵌肌理，边缘撕裂严重，指骨轮廓清晰……绝非死后搬运能造成。
是生前，被某种巨大的、非人的力量，活活扼住脖颈……”她的目光扫过井口下方那堆叠的、密密麻麻的头颅，“然后，扭断撕扯下来。”
“非人？”燕迟的眉峰拧成冷峻的山峦，鹰隼般的锐利目光从刀尖移开，投向那深不见底、堆满死亡和怨气的枯井，“这些头……”
“不是井里长出来的。”秦莞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她终于将目光从那小块皮肉上移开，转向燕迟，清冷的眼底映着跳跃的灯火和井口森然的惨白，“是被人塞进去的。
时间……有长有短。”她的视线落回那颗被丢在地上的头颅，“这颗，泡得最久，腐坏最甚。
但指甲……”她的目光倏地一凝。
燕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颗头颅上，原本精心染着凤仙花蔻丹的手指，僵硬地蜷曲着。
其中一根食指的指甲缝里，在污泥和腐败物的掩盖下，竟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却与喜堂女尸指甲缝里如出一辙的暗淡金芒！
赤金粉！
燕迟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军粮封仓的赤金粉，户部千金，还有眼前这颗不知名的、被塞入枯井的头颅新娘……这几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线，被这诡异的金粉死死地绞在了一起，勒得人喘不过气。
“呜……放我……出去……”
井底的哭泣声再次幽幽飘起，带着湿冷的怨毒，试图钻进骨髓。
这一次，声音似乎更加清晰，甚至能分辨出是多个重叠的女声，但依旧空洞得不似人声。
燕迟眼中寒光爆射，猛地踏前一步，玄色大氅带起一阵劲风。
他不再犹豫，刀尖一挑，将井口边缘几根枯朽的藤蔓斩断，对着黑洞洞的井口厉声喝道：“装神弄鬼！滚出来！”
回应他的，是骤然变得尖利刺耳的哭声，如同无数把生锈的锉刀在刮擦耳膜。
同时，井口下方那堆叠的头颅，仿佛被这喝声激怒，几十双灰白的眼睛猛地瞪圆，肿胀的眼球几乎要挤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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