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重案支队办公室的气氛几乎凝固。秦峰双眼布满血丝，面前的烟灰缸堆成了小山。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银行流水和交通监控画面。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追踪，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幽灵般的痕迹。

　　“老师！”秦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他指着屏幕上一条不起眼的记录，“找到了！那个失踪的后勤主任李三！他没跑远！他老婆的堂弟在邻市城乡结合部开了个黑网吧，用的是他小舅子的身份证登记的！我们的人蹲了两天，确认李三就藏在网吧后面的小隔间里！像个惊弓之鸟！”

　　陈砚修的心脏猛地一跳，眼中精光爆射：“抓！立刻秘密控制！绝不能让他再消失！”

　　“已经布置好了，今晚就动手！”秦峰斩钉截铁，“另外，追踪王副园长王霞的线也有眉目了。她有个姘头，是个跑长途货运的司机。我们查到这个司机最后一次出车记录是去西南边境方向，但人车失踪，极可能偷渡了！王霞大概率跟他一起跑了，这条线……暂时断了。”

　　“抓住一个李三就够了！”陈砚修握紧拳头，“他是具体负责采购和接收点心的！他一定知道内情！撬开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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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市，城乡结合部，夜色如墨。一家招牌闪烁、烟雾缭绕的黑网吧后巷，几个黑影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扑向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声响，铁门被技术开启，黑影迅速涌入。

　　狭窄、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隔间里，后勤主任李三正惊恐地蜷缩在脏乱的床铺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水果刀。当强光手电照在他惨白的脸上，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和穿着制服的警察时，他最后一丝抵抗的力气也消失了，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

　　“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别开枪！是钱局长！是钱培钧指使的！”被押上警车时，李三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地嘶喊着，“是他让王副园长找的我！说只要在那种新饼干里加点‘料’，让陈校长的儿子吃点苦头住几天院，就给我儿子解决重点中学的学位！还有十万块钱！饼干和那含铅的鬼东西，都是王霞弄来的，她说绝对吃不死人……钱……钱我只拿了两万定金，剩下的还没给啊……饶命啊警官！”

　　李三的供词，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秦峰立刻将情况上报省厅主要领导，同时申请对钱培钧采取强制措施。省厅高层震怒，在初步核实供词后，连夜签发了对钱培钧的刑事拘留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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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培钧是在一家高档会所的私人包房里被抓获的。当时他正搂着年轻女子，醉醺醺地吹嘘着自己“摆平”幼儿园事件的手段，大骂陈砚修不识抬举。当冰凉的手铐铐上他手腕时，他脸上的醉意瞬间被惊恐和难以置信取代，酒醒了大半。

　　“你们干什么？！我是华州市教育局局长！你们抓错人了！我要见刘厅长！我要见……”

　　“钱培钧！”带队抓捕的秦峰厉声打断他，“你涉嫌指使他人投放危险物质危害公共安全！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有什么话，到局里再说！”

　　钱培钧面如死灰，被警察架着往外走时，他看到了站在走廊阴影里、眼神冰冷的陈砚修。那一刻，他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喷出来，但更多的，是绝望的恐惧。他知道，自己完了。他疯狂地挣扎起来，嘶吼着：“陈砚修！你不得好死！刘厅长不会放过你的！还有……”

　　他的话被警察粗暴地捂住嘴，拖进了警车。警笛声划破夜空，宣告着这场惨烈博弈中，第一个重量级反派——暂时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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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培钧被刑拘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翻了华南省的教育系统和官场。各种小道消息、猜测、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省教育厅的党组会议上，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刘振邦脸色铁青，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放在桌下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钱培钧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更是他阻挠改革、处理脏活的重要棋子。钱培钧落马，等于断了他一条臂膀，更可怕的是，钱培钧知道得太多了！他会不会为了自保，把自己咬出来？

　　李维民厅长主持会议，语气平静地通报了“钱培钧同志因涉嫌严重刑事犯罪被公安机关依法采取强制措施”的情况，要求大家“相信组织，相信法律，做好本职工作，不要妄加揣测”。他的目光扫过刘振邦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却让刘振邦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知道，李维民在看着他，在等着他出错。

　　陈砚修和周正明坐在下面，心中并无太多喜悦。钱培钧是爪牙，是执行者，但绝不是最终的BOSS。扳倒他，只是斩断了伸向明远的毒手，撕开了黑幕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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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明远终于出院了，虽然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药物排铅和休养，但精神好了很多。苏岚特意请了半天假，和陈砚修一起接儿子回家。陈令仪也早早回来，做了一桌子清淡但弟弟爱吃的菜。

　　小小的家里，难得地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温馨。陈明远依偎在妈妈怀里，小口吃着姐姐喂的粥。陈令仪一边喂弟弟，一边小声对父亲说：“爸，学校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好像一夜之间就没了。大家看我的眼神……有点怪，但没人敢再乱说了。”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还有……张老师，今天托人给我带了张纸条，上面就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陈砚修点点头，没说话。他知道，这是钱培钧倒台带来的震慑。那些依附于钱培钧势力、或者收了钱散布谣言的人，此刻正惶惶不可终日。

　　“砚修，”苏岚抱着儿子，看向丈夫，眼中有着深深的忧虑，“钱培钧被抓了，是好事。但是……刘振邦还在。而且，我感觉……他更危险了。断尾之痛，会让他更加疯狂。”

　　陈砚修轻轻握住妻子的手，目光深邃：“我知道。钱培钧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卒子。真正下棋的人，还藏在后面。李三的供词，只能咬死钱培钧，暂时还动不了刘振邦。而且，钱培钧被抓前喊的那句‘刘厅长不会放过你’，还有那个没喊完的‘还有’……很耐人寻味。”他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际，“风暴，远未平息。我们只是……暂时撕开了一道口子，喘了口气。”

　　就在这时，陈砚修的手机响了，是周正明打来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凝重：

　　“砚修！省委主要领导的批示下来了！关于中考平行志愿试点！李厅长刚拿到文件！省里决定，**绕过华州市教育局的阻挠，直接在省考试院的指导下，选取包括我们附中初中部在内的三所优质初中，进行中考平行志愿填报试点！**文件要求我们，尽快拿出详细实施方案！这是突破口！真正的突破口！”

　　陈砚修握着手机，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消息，看着眼前温馨却依旧笼罩着阴云的家，心中百感交集。钱培钧的落网，是血泪换来的惨胜；而中考试点的突破，则是穿透阴霾的一线曙光。

　　战斗，从未停止。旧的敌人被打倒，新的挑战已然来临。而隐藏在刘振邦背后，那个让钱培钧临死前都恐惧的“还有……”，究竟是谁？这短暂的平静下，又酝酿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的战友，也是对着自己的家人，沉声说道：“好！正明，我们立刻开始准备！这场仗，我们一定要赢！”

　　窗外的夕阳沉入地平线，黑夜再次降临。但这一次，黑暗中似乎亮起了几盏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