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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平行战

“维民同志有高见?”刘振邦皱了皱眉,笑道。

  “啊,没什么。”李维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刘厅长说得很好。”

  这种讽刺的话是个人都能听明白。刘振邦忙道:“那就请李厅长给大家讲两句。”

  李维民也不推辞,抬起话筒:“平行志愿已经在大多数省份实施了,但我们华南省地处西南,比较落后,所以还是使用被大家所熟悉的顺序志愿方式。既然砚修同志和正明同志提到了,我希望等大家认真研究了之后,我们再实行。事不宜迟,请大家尽早研究。如果大家发现平行志愿在华南实行起来为时过早,那我们还是实行顺序志愿,但是如果有谁妄图通过‘内幕消息’,钻顺序志愿的空子,那是与中央‘高考公平’精神的对抗,我李某人绝不允许!”

  话音落下,众人鸦雀无声。刘振邦几乎要把牙后槽咬碎了,恨不得把李维民吃下去。李维民说的是刘洋,刘振邦很清楚。实际上,他早就想把李维民踢掉,自己坐上厅长的位子,他和省委组织部的“后台”已经早有预谋,可是他发现李维民的后台比他还大,所以只好屈居人下。李维民也知道省委组织部有刘振邦的关系户,因此对刘振邦有所忌惮。可是今天,他明显用上了敲打自己的口吻!

  刘振邦暗暗叹息:“刘洋的事,怎么就让李维民知道了呢?”

  周正明在当上院长前,是华州大学的常务副校长。前任院长是严鸿儒,刚刚调任省政协秘书长的老头。去年6月30日,华南省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刘振邦给严鸿儒塞钱,提前知道华州大学第一志愿填报人数应该录不够,便让刘洋把华州大学填到了第一志愿。就这样,刘洋以530分录到了这所双一流大学的食品科学与工程专业。

  当时刘振邦专门叮嘱过严鸿儒,千万不能让李维民知道,否则这件事就成了他的把柄。这老头嘴怎么这么不严,气死人了!刘振邦暗暗想。

  散会后,陈砚修和周正明向车上走去。今天是陈砚修开的车。

  “关于李厅长的话,你怎么看?”陈砚修在系安全带时问。

  周正明叹了口气。他们俩心里都很清楚,干成一件大事,必须要有足够的毅力。前方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

  “近日,华州市教育局发布招生制度改革意见反馈公告,明确拒绝将中考志愿改为平行志愿,引发广泛关注。此前,华南省人大代表、华南师大附中党委书记兼校长陈砚修曾提议在全省推行考后平行志愿填报,如今这一建议未能采纳。华州市教育局局长钱培钧表示,华州将继续实行‘考前填报志愿、梯度控制线上志愿优先统一投档’模式,认为此举有利于均衡生源、淡化‘唯分数’竞争。”

  电视里的新闻报道让陈砚修再一次沉默。高考一时半会实行不了,他决定先建议改变中考模式,用中考影响高考,却又一次遭到了阻挠。

  钱培钧是刘振邦的亲信,唯刘振邦马首是瞻。

  “想出‘淡化唯分数竞争’的人真是个人才。”陈砚修的妻子苏岚端着两杯茶走向沙发,她是华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外科主任,“我们这些做家长的重视分数,强调分数,就是因为分数是孩子自己考出来的,考试是最公平的一种选拔人才的方式,是一条堂堂认证的晋升之路。不唯分数,难道唯什么?唯钱还是唯权?”

  陈砚修的女儿陈令仪上高二,在初中部的时候,她的成绩离华师附中高中部有一定距离,她的班主任要把本校保送名额给她,被陈砚修严辞制止了,还说:“你要是自己考不上高中部,就乖乖的去第二中学,要想考,就自己拼命把成绩往上赶!”当时苏岚很不理解,后来陈砚修对她说:“令仪现在我们让她走关系上高中部,将来到大学入党保研,遇见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硬的地方,难道也等着让别人把她的名额抢走吗?”苏岚顿时改变了想法。陈令仪也是刻苦,挑灯夜战,不但考进了高中部,还进了史政生尖子班。

  所以现在听见妻子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又想起凭借自己努力进入高中部的女儿,陈砚修的心里一阵欣慰。

  “你放心,你知道我从进入体制内的第1天起,就没想过要辜负人民,不管有多困难,我和老周都会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贯彻到底。”陈砚修抓着妻子的手说。

  苏岚将一杯热茶轻轻放在陈砚修面前的茶几上,挨着他坐下,温热的手掌覆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我知道你心里憋着火,老陈。”她声音温和,带着外科医生特有的冷静和抚慰,“钱培钧那套说辞,糊弄外行还行。‘淡化唯分数竞争’?说穿了,不就是怕动了某些人靠‘信息差’和‘关系网’稳坐钓鱼台的特权吗?没有分数这条相对公平的硬杠杠,普通老百姓的孩子拿什么去跟人家拼?”

  陈砚修反手握住妻子的手,感受到那熟悉的、支撑着他的力量。“你说到点子上了,苏岚。分数,是目前寒门学子唯一能握在手里、靠自己汗水挣来的武器。削弱它,就等于堵死了他们向上流动最光明的那条路。”他眼前再次闪过赵小伟在暴雨中蜷缩的身影,心头一阵刺痛。

  “爸,妈,我回来了!”清脆的声音打破凝重的气氛,陈令仪背着沉重的书包,像一阵风似的卷进客厅。她刚结束晚自习,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睛依然亮晶晶的。看到父母紧握的手和父亲眉宇间的沉郁,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脚步慢了下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陈砚修松开妻子的手,勉强挤出笑容,不想让女儿过早接触这些污糟。他习惯性地想问问女儿今天的学习情况,目光却落在她书包侧袋插着的那本崭新的、封面印着流行歌星头像的精装笔记本上,眉头下意识地微蹙了一下。陈令仪捕捉到了父亲这个细微的表情,立刻像只护食的小猫,把笔记本往书包里塞了塞,嘟囔道:“同学送的生日礼物嘛,又不贵……”

  苏岚见状,连忙打圆场,转移话题:“令仪,饿不饿?厨房有温着的银耳羹,去盛一碗?”

  “哦,好。”陈令仪应了一声,放下书包走向厨房,但临转身前,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古董,一点不懂年轻人的潮流。”

  这话像根小刺,轻轻扎了陈砚修一下。他看着女儿青春洋溢却带着点叛逆的背影,想起她当初为了考进附中高中部拼尽全力的日日夜夜,心里五味杂陈。他要求女儿凭实力,何尝不是希望她能堂堂正正、无所畏惧地行走在阳光下?可这世道,似乎总有些东西在侵蚀着这种“堂堂正正”。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圈子,很正常。”苏岚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背,理解他作为父亲那份严格背后的深意,“她本质是好的,像你,认死理,肯吃苦。你看她进了史政生班,压力那么大,不也扛下来了?”

  陈砚修点点头,压下心头的些许失落,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是啊,看着她靠自己一步步走过来,我更觉得,我们坚持的方向没有错。每一个像令仪这样肯努力的孩子,都应该有公平的机会。”

  就在这时,陈令仪端着碗从厨房出来,手机突然响起了微信提示音。她看了一眼屏幕,脸上瞬间飞起一片红霞,眼神躲闪地瞥了父母一眼,匆匆说了句“我回房间吃”,就抱着碗跑上了楼,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

  苏岚看着女儿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青春期的小秘密。”

  陈砚修也摇头失笑,方才的沉重被这鲜活的生活气息冲淡了些许。他端起茶杯,刚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苏岚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也震动起来。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喂?王主任?…什么?器械采购的紧急会议?现在?…好,我知道了,马上过去。”苏岚放下电话,神色瞬间切换到工作模式,利落起身,“老陈,医院有急事,我得马上过去一趟。你早点休息,别熬太晚。”她快速穿上外套,拿起包,临出门前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令仪那边,你也别太较真了,顺其自然。”

  “知道了,路上小心。”陈砚修看着妻子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和歉意。苏岚肩上担子不比他轻,却总是默默支持着他。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陈砚修独自坐在沙发上,电视屏幕里已经切换到无聊的广告,钱培钧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似乎还在眼前晃动。他关掉电视,拿起茶几上那份关于中考平行志愿的调研材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

  楼上传来了女儿房间里隐约的音乐声和敲击键盘的哒哒声,那是属于年轻人的世界。而他的世界,此刻正被改革受阻的阴云笼罩。

  “高考一时受阻,中考绝不能放弃。”陈砚修低声自语,眼神锐利起来。钱培钧的阻挠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这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他拿起手机,准备拨通周正明的号码,商量下一步如何绕过市局,直接向省里争取,或者在舆论上造势。

  然而,就在他即将按下拨号键的瞬间,楼上陈令仪的房间门突然被猛地拉开。女孩气冲冲地跑下楼,脸上不再是羞涩的红晕,而是委屈和愤怒交织的潮红,眼眶也有些发红。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还亮着。

  “爸!”陈令仪的声音带着哭腔,冲到陈砚修面前,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他眼前,“你看看!张老师(她的班主任)刚给我发微信!他说…他说学校有个‘优秀学生干部’的保送名额,可以直推省内的华州师大!他说…说我‘表现突出’,‘很有希望’!这什么意思?!是不是因为我是你女儿?!”

  陈令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拼命考进尖子班,每次考试都拼到年级前五十,不是为了靠这种‘保送’!他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你!爸!你不是最讨厌这种走关系的吗?!”

  陈砚修看着女儿屏幕上那条措辞“关怀备至”实则暗含深意的微信,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刘振邦的威胁电话更让他感到愤怒和心寒!

  这不是关怀,这是试探!是裹着糖衣的炮弹!是有人想通过他的女儿,给他递话,甚至是——设套!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女儿纯真的愤怒像一面镜子,照出了隐藏在“保送”名义下的肮脏算计。这不仅仅是在阻挠改革,更是把手伸向了他的家人,企图用他最珍视的东西来动摇他、羞辱他!

  “令仪,”陈砚修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蕴含着即将爆发的风暴,“把手机给我。这件事,爸爸来处理。”他接过女儿的手机,盯着那条微信,眼神锐利如刀。看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要开辟新的战场了。而这场围绕教育公平的战争,比他预想的,还要肮脏和无所不用其极。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照亮了陈砚修坚毅而冰冷的侧脸。家庭的港湾,此刻也嗅到了战场硝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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