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瓦片上的声音像是催命的鼓点。我蜷缩在驿站角落，后背抵着发霉的砖墙，手腕上的图腾还在隐隐作痛。潮湿的空气里混着血腥味，不知道是张起灵身上的还是我的。
"别碰墙。"
张起灵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他靠在门边，黑金古刀横在膝头。月光透过破窗照在他脸上，那道从霍道夫临终时留下的血契伤口已经结痂，可眼下还是青得发黑。
我动了动手指，掌心那道被铜片割破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血珠滴在地面，竟和墙上的符文慢慢连成一片。这地方是张家废弃的驿站，墙砖缝里都刻着防御符文，此刻那些纹路正随着我的血迹泛起微光。
"你又在乱画什么？"黑瞎子掀开帘子探进头，"外头山林不太对劲，好像有人..."
话音未落，黎簇突然撞开木门冲进来，手里攥着半截断掉的青铜链。"不是好像，是真有人。"他喘着气，"我在后院发现了新鲜脚印，跟谢雨辰上次穿的靴子一模一样。"
张起灵猛地站起来，刀鞘撞在砖墙上发出闷响。我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下意识地躲开。这个动作让我心里一抽——他最近总是这样，明明伤还没好，却总把我隔得远远的。
"天真，去地下室。"他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凭什么每次都是我躲？"我把胳膊横在胸前，"这次换我当诱饵。"
黑瞎子吹了声口哨："哎哟，小吴同志终于开窍了？"
"不行。"张起灵回头瞪我，眼神比刀还利，"这事没得商量。"
"为什么？"我站起来直视他，"就因为我身上带着张家的血脉？还是说..."我顿了顿，声音有点发抖，"你觉得我永远需要你保护？"
他握刀的手紧了紧，喉结动了动："你不懂。"
"我不懂？"我往前走了一步，"那天在槐树下，你被金光困住的样子我可看得一清二楚。你的金血已经快耗尽了，对不对？"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黎簇识趣地退到角落，黑瞎子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张起灵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半夜偷偷用符纸止血？"我抓起他的手腕，"这些天你咳了多少次血，你以为我没听见？"
他想抽手，却被我死死按住。月光照在他手臂内侧，那里有一道新结的疤，形状和我手腕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你们张家..."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印记？"
张起灵终于不再挣扎，任由我看着他。雨声忽然变大，像要把整个世界淹没。
"是血契。"他说，"三百年前立下的誓约，要用张家人的血来偿还。"
"所以你才一直护着我？"我感觉喉咙发紧，"是因为契约，还是..."
话没说完就被外面的动静打断。一道青紫色的光芒从门缝透进来，紧接着是金属刮擦石板的刺耳声响。
"来了。"黑瞎子压低声音，"数量不少。"
张起灵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听我说，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待在..."
"我知道。"我打断他，"但这次，我想和你一起。"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低头吻住我。这个吻来得又急又狠，像是要把什么刻进骨头里。我尝到了血腥味，还有他舌尖的一丝凉意。
"别怕。"他在我耳边说，"我就在你身后。"
暴雨中，大门轰然洞开。数十道黑影涌了进来，他们穿着古老的张家制服，可眼睛却是诡异的青灰色。最前面那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和谢雨辰有七分相似的脸。
"邪君。"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归位的时候到了。"
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背立刻贴上了张起灵的胸膛。他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衫传来，烫得吓人。
"天真，记住我教你的符咒。"他低声说，"现在，该是你掌控力量的时候了。"
我深吸一口气，掌心血痕突然爆亮。墙上的符文跟着亮起，像一条条苏醒的蛇。那些黑影愣了一下，就在这个瞬间，张起灵挥刀冲了出去。
战斗比想象中来得更快。黑瞎子甩出铜钱阵，黎簇的弓箭在黑暗中划出银线。我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血在地面蔓延，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星图。
有个黑影朝我扑来，我本能地抬手。图腾突然灼烧起来，一股陌生的力量顺着血管窜上指尖。那人的脸在月光下扭曲，我看到了他眼底倒映的自己——眉眼间竟带着几分谢雨辰的狠戾。
"不。"我咬破舌尖，用疼痛让自己清醒，"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血光骤然炸开，那人像被什么击中般倒飞出去。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对着他，掌心血痕和墙上的符文完全重合。
"天真！小心！"
张起灵的喊声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到一把匕首擦着脸颊飞过，带起一缕头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慌。"张起灵在我耳边说，"感受它的节奏。"
我们背靠着背，我能感觉到他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那些黑影围成一圈，却始终不敢靠近我们三米之内。墙上的符文已经亮得发白，整个驿站都在微微震动。
"他们为什么不动了？"我问。
"因为你醒了。"他松开我，转身迎向最中间的黑影，"真正的张家之主，不是靠血脉决定的。"
那句话说完，他整个人像是燃烧起来。金色的血液从伤口渗出，在空中凝成细小的符文。我突然明白了——这些年他为什么总是沉默地守护，为什么宁可耗尽金血也不让我接触真相。
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小哥！"我冲过去想拉住他，却被一股暖流托住。那是张家的力量，温柔却坚定地把我推向安全处。
战斗在黎明前结束。最后一个黑影消散时，我听到母亲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的孩子..."
"天真。"张起灵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别听。"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正朝着声音的方向迈步。他的手滚烫，可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那不是她。"他说，"至少...不是真正的她。"
晨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进来，照亮了我手腕上的图腾。不知何时，那图案里多了一道从未见过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预言。
\[未完待续\]晨光中，我盯着手腕上浮现的新纹路，它像一条蛇盘踞在血管上方。张起灵的手还搭在我腕间，体温透过皮肤传来，烫得吓人。
"这图案..."他突然皱眉。
我刚要开口，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那些倒地的黑影正在消散，可他们青灰色的眼睛始终盯着我看。最前头那个和谢雨辰有七分相似的人嘴角裂开，露出诡异的笑容。
"终于等到这一天。"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三百年了，张家之主该归位了。"
张起灵挡在我面前，黑金古刀横在身侧。我能看见他握刀的手在微微发抖，刀柄上的符文正在暗淡下去。
"天真，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他低声说，喉结滚动了一下，"地下室里有..."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打断。驿站屋顶的瓦片哗啦啦往下掉，一道黑影破顶而入。那是个穿着现代战术服的女人，可她的眼睛和那些黑影一样泛着青灰色。
"妈妈？"我脱口而出。
女人落地时的动作很怪异，像是关节被人强行扭转过。她朝我走来，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黑色的印记。
"跟我回去。"她说，声音却和记忆中的母亲完全不一样，"张家需要你。"
张起灵突然拽着我往后退，几乎在同一瞬间，女人刚才站的位置塌陷成一个漆黑的洞。黎簇抄起火折子就要往前冲，被黑瞎子一把拉住。
"别动！"黑瞎子压低声音，"地上有东西在动！"
我低头看去，自己的血还在地面蔓延，可那些血迹正在扭曲变形。墙上的符文开始闪烁，像是在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对抗。
"天真，闭眼！"张起灵突然喊。
我下意识照做，却听到耳边响起母亲的声音："为什么要躲着妈妈？"
一股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小时候生病时她给我熬的药香。我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铅块。
"天真！"这次是黎簇的声音，"你手上的图腾在发光！"
我终于挣开那种昏沉感，睁开眼时正看到张起灵背对着我。他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青铜链，那是黎簇之前带回来的那条。
"你疯了吗！"我冲过去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他嘴唇发白，却还在笑："总比让你受伤好。"
女人又逼近一步，身上的战术服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森白的骨甲。她的脸也在扭曲变化，最后变成一张由无数张家人脸拼凑出来的怪物面孔。
"三百年了..."怪物发出几十个声音的重叠，"该换新容器了。"
我感觉手腕上的图腾突然爆燃，那种灼烧感顺着血管直窜心脏。掌心的伤口自动裂开，血珠悬在空中凝成一个奇怪的符号。
"天真，小心！"黑瞎子甩出铜钱阵，却在碰到血珠的瞬间被弹开。
我听到自己说："这不是我的血。"
话一出口，怪物发出尖锐的嘶吼。它的身体开始龟裂，从裂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些液体滴在地上，竟然变成了会蠕动的小虫。
"是金血。"张起灵靠在我肩上喘息，"谢雨辰用了你的血混合张家金血..."
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溅在我手背上的血还是温热的。怪物趁机扑来，我本能地抬手，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身体。
"抱歉。"我听见另一个声音从我嘴里说出，"这次轮到我说话了。"
张起灵瞪大眼睛看着我，黑金古刀哐当落地。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胸口升起，那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像是睡了很久的灵魂终于苏醒。
"原来如此。"我——或者说那个声音轻笑，"难怪老家伙们选中了你。"
怪物突然跪倒在地："主人..."
"闭嘴。"我抬起的手已经不受控制，"你们等的根本不是张家之主，是解咒的方法吧？"
张起灵想抓住我手腕，却被一股力量弹开。他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惊恐，仿佛看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天真，你在哪？"他急切地说，"我能感觉到你还在里面。"
我努力想回答，却发现嘴巴像被缝上了。那个声音继续说："小哥，对不住。咱们得借你最爱的人身体用几天。"
怪物化作黑雾朝我扑来，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张起灵踉跄着扑向我，他的嘴唇在动，说的什么已经听不清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