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深夜的发现
第三具尸体出现在城北的废弃工厂。
祁颜赶到现场时，天刚蒙蒙亮。工厂铁门锈迹斑斑，上面贴着的封条已经泛黄。警戒线外，几个早起的拾荒者正被警员拦着做笔录，脸上写满惊恐。
"祁法医。"守在门口的警员向她点头，"周队在里面等您。"
厂房内弥漫着机油和腐肉混合的气味。尸体被摆放在一台老旧的冲压机旁，姿势诡异——双臂展开，像是被钉在无形的十字架上。周洛蹲在尸体旁，背影如同一张绷紧的弓。
"死亡时间约在48小时前。"祁颜戴上手套，直接进入工作状态，"和前两起一样，死后分尸，切口精准。"
周洛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身给她让出空间："不一样的是这个。"
他指向死者的左手——小指被切断，断面整齐，放在掌心，像一份病态的礼物。断指旁画着那个熟悉的符号，但这次是完整的：圆圈、波浪线和小三角。
"'画家'的完整签名。"祁颜轻声说，心跳加速。父亲笔记本里的符号终于完整重现了。
"凶手在进化。"周洛站起身，声音低沉，"或者...他在完成某种仪式。"
祁颜小心地检查尸体。死者是男性，三十岁左右，肌肉发达，手掌有老茧——体力劳动者。颈部有勒痕，舌骨断裂，死因与之前一致。但当她翻开死者的衣领时，发现了异常。
"周队，看这里。"
衣领内侧用极细的针线绣着几个字母：S.P.K。
周洛凑近查看，他的呼吸拂过祁颜的耳际，带着淡淡的咖啡味："这是什么？缩写？"
"不确定。"祁颜用镊子轻轻拨开线头，"但针脚很新，应该是近期绣上去的。"
"凶手留下的？"
"或者是死者自己。"祁颜思索着，"如果他知道自己会被杀，可能想留下线索..."
她的话被一阵骚动打断。副局长李国强带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进厂房，脸色阴沉。
"周洛！"李局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媒体已经把这案子炒成'新画家连环杀人'了！上头要求成立专案组，限时破案。"
周洛直起身，挡在尸体前："李局，我们正在取证..."
"取证？"李局冷笑，"三天内三起命案，你连嫌疑人都没锁定！从现在起，这案子由省厅特派组接管。"
特派组的人上前，就要封锁现场。祁颜看到周洛的下颌线绷紧了——这是他要发火的前兆。
"等一下。"周洛的声音异常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根据《刑诉法》第128条，命案现场第一手取证权归首接警队所有。特派组可以监督，但不能接管。"
李局眯起眼睛："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周队长？"
"知道。"周洛掏出手机，"我也知道省厅王副厅长正在等我的初步报告。您要和他通话吗？"
空气瞬间凝固。祁颜惊讶地看着周洛——他在虚张声势。但这一招居然奏效了。李局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冷哼一声："24小时，我要看到进展。"说完便带着特派组的人离开了。
厂房重新安静下来。周洛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了："继续吧，祁法医。在我们被撤职前，尽量多找点线索。"
接下来的两小时，祁颜全神贯注地检查尸体。当她用紫外线灯照射死者口腔时，发现了异常——上颚有一串微小的数字，像是用特殊墨水写的。
"14-21-19..."她轻声念出，"密码？日期？"
周洛立刻记下数字："可能是凶手留下的。连环杀手常有这种癖好。"
"不..."祁颜摇头，"墨迹很淡，有被唾液溶解的痕迹。是死者生前自己写下的，可能是凶手的相关信息。"
"临死前把线索藏在嘴里？"周洛挑眉，"有点极端。"
"人在绝望时会做很多极端的事。"祁颜不自觉地想起父亲——他选择结束生命时，是不是也感到同样的绝望？
取证结束后，尸体被运回法医中心。祁颜正准备离开，周洛突然拦住了她。
"专案组今晚七点开会。"他说，声音里有一丝不自然，"之后...队里准备去老刘烧烤聚个餐。你也一起来吧。"
祁颜愣住了。她从不参加同事聚餐，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我...还有尸检报告要写。"
"报告可以明天交。"周洛坚持，"大家需要放松一下。这案子...很压抑。"
他眼中的期待让祁颜无法直接拒绝。最终她勉强点头："我看情况。"
周洛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去指挥现场收尾工作。他的手掌温度透过白大褂传来，让祁颜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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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烧烤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祁颜坐在角落，面前的一杯啤酒几乎没动过。刑侦队的同事们喝得正欢，平头刑警小李已经醉醺醺地开始讲他抓嫖的糗事，引得众人哄笑。
"然后那家伙光着屁股就往外跑，结果——嘿，祁法医，你还在啊？"小李突然转向祁颜，吓得她差点打翻酒杯，"还以为你早溜了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祁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我...正要走。明天还有工作。"
"别啊！"小李嚷嚷着，"周队特意嘱咐我们要照顾好你。来，至少干了这杯！"
他推过来一杯不知什么时候倒满的白酒。祁颜盯着杯中透明的液体，胃部一阵绞痛。她从不喝酒，酒精会麻痹感官，影响判断力。
"我替她喝。"一只大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接过酒杯。周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祁法医明天还要做尸检，不能喝酒。"
他一饮而尽，赢得一片喝彩。祁颜悄悄松了口气，趁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周洛身上时，拿起包准备离开。
"我送你。"周洛低声说，跟了出来。
夜风清凉，吹散了烧烤店的油腻气味。祁颜加快脚步："不用，我打车。"
"等等。"周洛拦住她，"今天在现场...谢谢你的发现。那些数字可能很重要。"
祁颜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只是本职工作。"
"不，不只是工作。"周洛的目光异常认真，"你有种特别的...洞察力。我看过你之前写的几份验尸报告，细节之精确令人印象深刻。"
这样的直接夸奖让祁颜不知所措。她习惯性地用专业术语掩饰情绪："尸体从不说谎，只是大多数人不会倾听。"
"而你听得特别清楚。"周洛微笑，"关于那些数字，我有个想法。可能是书籍密码——对应特定书的页数、行数和字数。"
祁颜眼前一亮："凶手喜欢的书？或者对死者有特殊意义的..."
"《圣经》？《莎士比亚》？"周洛思索着，"或者更个人化的...日记、笔记之类的。"
两人站在路灯下，不约而同地陷入思考。祁颜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与人如此顺畅地讨论案件——不是汇报，不是争论，而是真正的思想碰撞。
"我会查查死者生前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书。"周洛打破沉默，"你...真的不一起去喝点？"
祁颜摇头："我不适合那种场合。"
"因为不喝酒？"
"因为不擅长...这个。"她做了个模糊的手势，囊括所有社交活动。
周洛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好吧。路上小心。"
祁颜转身走向马路对面，却感到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她没有回头，但胸口有种奇怪的温暖感，像是喝了一口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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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法医中心的灯光依然亮着。祁颜完成了尸检报告，却毫无睡意。那些数字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14-21-19...
她决定去警局档案室查查旧案卷宗。深夜的警局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值班室还亮着灯。祁颜轻车熟路地绕过监控死角——父亲生前教过她这些技巧，当时只当是游戏，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用上。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亮。祁颜放轻脚步，从门缝中望去——周洛背对着门，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卷宗。那是"画家"案的全部档案。
他看起来与白天判若两人：头发凌乱，衬衫皱巴巴的，桌上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和几个空糖包。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贴满的笔记和照片，用红线错综复杂地连接起来，俨然是一个庞大的关系网。
祁颜不小心碰到了门把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周洛瞬间转身，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祁法医？"他松了口气，"这么晚还没回去？"
"我...来查些资料。"祁颜走进来，目光扫过墙上的图表，"你在研究'画家'案？"
周洛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睡不着。李局只给我们24小时，必须抓紧。"
祁颜走近那面"线索墙"，惊讶地发现周洛不仅整理了当前的案件，还将二十年前的"画家"案细节一一对应起来。更令她震惊的是，角落里贴着一张她父亲的照片，下面写着"关键证人？"。
"你怀疑我父亲？"她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不。"周洛摇头，"我认为他知道些什么。根据记录，当年五起命案中，有三起的尸检报告被他私下修改过——他发现了官方报告中没有的细节。"
祁颜心跳加速。她从未看过父亲的原始工作记录，只知道他被指控伪造证据。
"什么细节？"
"每具尸体上都有一处微小的电击痕迹。"周洛指向一张模糊的照片，"在这里，耳后。你父亲认为是某种仪器造成的，但上级驳回了他的推测。"
祁颜凑近查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照片上的电击痕迹形状，与父亲笔记本中画的某个符号一模一样。
"这个形状..."她轻声说。
"像字母'Z'，对吧？"周洛接话，"我查过了，这是某种老式电击治疗仪的接触点形状。80年代精神病院常用。"
"林向文的实验..."祁颜脱口而出，随即后悔了。
周洛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林向文？那个在车祸中死亡的教授？他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祁颜犹豫了。父亲的信中说不要相信任何人，但周洛深夜独自研究案情的画面让她动摇了。也许...他可以信任？
"我父亲留下的笔记提到过林向文。"她谨慎地说，"他是当年警校实验事故的负责人。"
周洛的眼睛亮了起来："实验事故...是不是与神经药物有关？"
这次轮到祁颜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周洛走向档案柜，抽出一份泛黄的文件夹，"我查了所有1980到1985年的警校记录。1981年确实有一次'化学实验事故'，记录很模糊，只说有学员受伤。但有趣的是..."
他翻到某一页，指向一个被涂黑的名字："这个受伤学员的档案被人为破坏了。而我发现，同年有三位学员突然转学——赵明义、苏世襄，还有..."
"祁正明。"祁颜替他说完，心脏狂跳，"我父亲。"
两人沉默地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某种默契——他们正在触及某个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那些数字..."周洛突然说，"14-21-19...会不会是字母顺序？S-U-S..."
"Sus..."祁颜迅速心算，"第19个字母是S。SUS？拉丁语里是'沉默'的意思？"
"或者缩写。"周洛拿起笔在纸上写着，"S.U.S...等等，如果按德语字母表..."
他突然停住，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黑点。祁颜凑过去看，只见他写下了三个单词：
Spiegelkabinett.
"什么意思？"她问。
"德语，直译是'镜像厅'。"周洛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一种利用镜子制造无限反射效果的艺术装置。也是..."
"也是什么？"
周洛抬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也是某种神经心理学实验的代称。通过药物和催眠，在受试者大脑中创造'镜像人格'。"
祁颜感到一阵寒意："你怎么知道这个？"
"因为我父亲临终前一直在研究这个。"周洛的声音低沉，"他最后几年几乎疯癫，不断重复这个词...Spiegelkabinett。"
办公室陷入沉默。祁颜想起父亲笔记本中那个大脑示意图，两侧分别标着"主体人格"和"镜像人格"。一切开始联系起来，但画面却更加骇人。
"所以'画家'案..."她轻声说。
"可能不是一个人。"周洛接上她的思路，"而是一个'程序'，一个被植入的杀人指令。"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两张同样苍白的脸。暴风雨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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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危险伪装行动
"你疯了吗？"
祁颜的声音在警局地下停车场里显得格外冷硬。她盯着周洛递过来的衣服——一条浅灰色亚麻连衣裙和米色开衫，标签都还没拆。
周洛靠在车门上，嘴角挂着那种让祁颜想给他一拳的笑容："这是最合理的方案。艺术学校后天有个开放日活动，只对'情侣或夫妻'开放。"他故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我们查到这个学校的创办人曾是'画家'案最后一名受害者的导师。"
"所以你就决定我们假扮情侣？"祁颜没接衣服，"为什么不直接申请搜查令？"
"因为没有足够证据。"周洛的笑容褪去，眼神变得锐利，"校长在市政厅有关系，没有确凿证据前我们动不了他。而且..."他压低声音，"我怀疑局里有内鬼。搜查令申请刚递上去，校长办公室就接到了匿名电话。"
祁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笔记本的边缘。自从发现那些隐形墨水的笔记后，她对这所艺术学校的怀疑与日俱增。但和周洛假扮情侣？这比解剖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还让她不适。
"就一天。"周洛突然放软了语气，那种不容拒绝的诚恳让祁颜更加烦躁，"如果没发现什么，我保证不再提这事。"
祁颜深吸一口气："我需要做些什么？"
"首先，换上这个。"周洛把衣服塞给她，"然后记住我们的背景故事：你是在医学院任教的艺术爱好者，我是你的建筑师男友。我们考虑送侄女来这所学校学习。"
"太假了。"祁颜皱眉，"没人会相信。"
周洛突然上前一步，近得能闻到她发丝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那这样呢？"他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脸颊，"现在信了吗？"
祁颜猛地后退，后背撞在车上。她的心跳突然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这感觉更陌生，更危险。
"别碰我。"她低声警告，却看到周洛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反应不错。"他退后两步，"记住这种状态，明天见。"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祁颜站在停车场，手里攥着那条该死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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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学校的铁艺大门上缠绕着藤蔓植物，门口的石碑刻着"青藤艺术学院"几个字。祁颜别扭地扯了扯裙摆——她已经五年没穿过裙子了，更别说这种柔软得毫无安全感的材质。
"放松点。"周洛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你看起来像要去执行死刑。"
"感觉差不多。"祁颜小声回应，却突然僵住——周洛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有人在看我们。"他嘴唇几乎没动，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左边二楼窗口。"
祁颜强迫自己不要转头去看。她试着回忆昨天在镜子前的练习，将手搭在周洛臂弯里。他的肌肉紧绷而温暖，透过衬衫面料传来令人不安的温度。
"很好，现在笑一下。"周洛说着，自己先笑起来，眼角挤出细小的纹路，"想象你很喜欢我。"
祁颜扯动嘴角，感觉自己的表情一定像个抽搐的病人。
"老天，算了。"周洛笑出声，"还是保持你平时的样子吧，至少那样看起来自然。"
接待处的工作人员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女孩，她好奇地打量着这对"情侣"："两位是第一次来我们学校吗？"
"是的。"周洛流畅地接话，手指在祁颜腰间轻轻一捏，示意她别开口，"我女朋友在医学院教书，但对艺术很有研究。我们想为侄女考察一下学校环境。"
祁颜惊讶于周洛说谎时的自然——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令人信服的魅力，连声音都比平时低沉悦耳。
"太好了！"女孩热情地说，"今天正好有雕塑系的开放课，由我们校长亲自指导。需要我带你们参观吗？"
"那再好不过了。"周洛微笑，而祁颜注意到他的眼睛瞬间锐利起来——校长亲自授课，这是意外收获。
校园比想象中更古老，红砖建筑上爬满常春藤。经过一条长廊时，祁颜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周洛转头问她。
祁颜没回答，而是走向墙上一幅被忽视的小型油画。画中是校园一角的风景，但角落里有一个模糊的符号——一个残缺的圆圈。
"这幅画..."她轻声问，"是谁的作品？"
带路的女孩凑过来看了看："哦，这是二十年前一个学生的习作。据说后来转学去国外了。"
祁颜和周洛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个符号，虽然不完整，但和案发现场的标记有相似之处。
"校长工作室到了。"女孩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轻轻敲门，"苏校长，有访客。"
门开了，一位银发男子出现在门口。他看上去六十出头，穿着考究的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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