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诺伦盯着摊开在老旧办公桌上的三份简历，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突突直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荒谬感，甚至盖过了煤球在他脚边蹭来蹭去带来的些许安慰。

一份是科尔的。 【姓名：科尔 年龄：19 擅长：金融管理与资产运作、商务谈判与危机协商、园艺栽培与植物药理、高强度火力冲突与战术执行、非正规资金渠道处理、信息获取与情报分析……】

说的好听，翻译一下，不就是火拼，洗钱和审讯吗？？？

诺伦的指尖在文字上划过，感觉纸张都变得烫手。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乖巧坐在对面椅子上、脸上还带着点腼腆笑容的金发少年——后者甚至还友好地对他眨了眨晴空般的蓝眼睛。

园艺和火拼？这组合也太地狱了。

他这可是正经（至少目标是）侦探事务所啊！

需要的是敏锐的观察力和沟通技巧，不是端着冲锋枪去和黑帮谈判啊！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拿起了第二份简历。 【姓名：玛拉利切斯 年龄：23 擅长：远距离精准狙击、要员贴身护卫与安全评估、高风险目标押运、特定目标无声处理、高强度冲突应对、各类武器定制与效能优化……】

诺伦的表情彻底凝固了。他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试图找出一个能和“侦探”或者“调查员”沾边的词，最终失败了。

这位更是重量级，简历通篇飘散着硝烟和血腥味，每一个技能点都精准地踩在了法律和道德的灰色地带甚至完全漆黑的区域。

暗杀？武器改装？他这里不是雇佣兵营地也不是杀手工会！

他放下简历，揉了揉眉心，目光在眼前三位“大神”身上扫过。科尔依旧人畜无害地微笑着，玛拉利切斯抱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艾泽……艾泽正笑眯眯地用手指拨弄玛拉利切斯的头发玩，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模样。

诺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能问问……二位为什么想要加入我这个小小的‘侦探与猫’事务所吗？”他着重强调了“小小”两个字，试图提醒对方这里庙小容不下大佛。

玛拉利切斯嗤笑一声，看向艾泽的方向，语气懒散却不容置疑：“他说你这儿缺人打杂。”

诺伦：“……”他就知道！绝对和艾泽脱不了干系！他无奈地看向罪魁祸首。

艾泽终于抬起头，脸上挂着那种“快夸我”的灿烂笑容，仿佛献宝一样：“怎么样，诺伦？一次性送你两个SSR级员工哦！买二送一，还附赠一个我，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运～”

诺伦忍住扶额的冲动，将最后的希望（或者说最后的审判）投向艾泽的那份“简历”——那甚至不能称之为简历，更像是一张属性鉴定表，旁边还俏皮地标注了一句（95封顶哦～）。

【姓名：艾泽·霍尔 年龄24 体质 63| 力量 64 | 外貌 90 | 意志 72 | 敏捷 75 | 灵感 87 | 幸运 62 | 侦查 75 | 聆听 71 | 图书馆 70 | 教育 76 | 妙手 32 | 潜行 63 | 厨艺 14 | 锁匠 30 | 话术 75 | 枪术 53 | 搏斗 63 | 魅惑 79 | 心理学 87 | 神秘学 78 |……

擅长：没有不擅长的，除了做饭，其他全都略懂。】

诺伦的目光在“魅惑79”和“厨艺14”上停留了很久。为什么会有“魅惑”这种技能？还高达79？这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成绩单吗？封顶95又是什么奇怪的设定？而且这个“擅长”栏填得也太敷衍了吧！

“略懂”？看看这夸张的属性值，这叫略懂？那别人算什么？还有厨艺14……看来以后绝对不能让他靠近厨房，这是为了事务所所有人的生命安全着想。

“我还是不明白，”诺伦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们三位……不要‘阈限解决方案事务所’了？”

科尔轻松地摆摆手，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已经转让出去了，手续都办妥了，小问题。”

玛拉利切斯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你看我们像是会在意那点事的人吗？”

诺伦一噎。确实，光看这两位的简历，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人头”或者说“业务价值”，恐怕都比他这间事务所连同里面所有东西（包括煤球，当然煤球是无价的）加起来还要贵上几百倍。

艾泽趁热打铁，身体前倾，手指点着桌面，墨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所以啦，我亲爱的准守密人福尔摩斯先生，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呢？三个几乎能覆盖所有业务范围、能力强到犯规的优秀人才，在你明显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主动送上门，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而且工资你看着给就行。”玛拉利切斯 confirming 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诺伦看着眼前的三尊大佛——他知道，从理智和事务所发展的角度，接受他们利远大于弊，甚至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

但是……为什么他总觉得一旦签下他们，他的“侦探与猫”事务所未来画风会变得无比诡谲和危险？处理委托的方式可能会从“调查推理”变成“物理超度”或“资金碾压”？

煤球“喵”了一声，跳下桌子，蹭了蹭科尔的裤脚，又走到玛拉利切斯身边嗅了嗅，最后回到诺伦脚边，似乎在表示接纳。

诺伦看着煤球，又看看眼前的“SSR”，最终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无奈、认命以及一丝丝对未来（鸡飞狗跳生活）的预感的笑容。

他拿起笔，在三份极其离谱的简历背面空白处，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聘用合约”四个字。

“好吧，”诺伦说，语气里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轻松，“欢迎加入‘侦探与猫’事务所。”

艾泽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灿烂，玛拉利切斯轻哼一声算是回应，科尔则开心地摸了摸煤球的脑袋。

诺伦在心里默默补充：希望我的事务所保险买够了……以及，未来的委托人们，祝你们好运。

恭喜侦探与猫事务所战力（以及混乱程度）获得史诗级加强

…………

“艾泽。”

“怎么了，福尔摩斯先生？”

“我有些意外，”诺伦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探询，“你竟然会同意他们留下，留在密斯卡托尼克，还推荐他们加入事务所。”

艾泽在乎他们，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也正因如此，他此刻的应允才显得格外令人费解。他明明比谁都清楚，守密人的道路遍布荆棘与未知，他曾那样坚决地想要独自背负风险，不愿将玛拉利切斯和科尔拖入这泥沼。

“谁让他们……早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呢。”艾泽轻声道，唇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嗯？”诺伦投来疑惑的目光。

“福尔摩斯先生还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知识吧？”艾泽解释道，墨绿色的眼眸里流转着深邃的光，“当一个人经历足够深刻的情感冲击或命运转折，有时会……觉醒某种独属于自身的特质，或者说，能力。就像我的骰子，玛拉的扑克，还有科尔那孩子独特的治愈力量。”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但每一次使用这份力量，都需要支付相应的代价。当我掷出骰子干涉他人命运的同时，就必须承担他们命运的重压——如今是在梦境中体验他们原本的人生轨迹，感受他们曾有过的痛苦。那未来呢……？”

艾泽没有继续说下去。未来会怎样，他亦无法全然看清。当初选择离开，这份对未知代价的忧虑，也是深藏于心的原因之一。

“留在密斯卡托尼克，至少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因为能力的反噬而出现什么状况，在这里总能得到最及时和有效的救治。”他的语气变得务实，却掩不住其下的关切，“更何况——”

他话音一转，脸上绽放出真切的笑意，微微歪头，眼中闪烁着无法伪装的欣悦：“他们已经如此努力地追到了这里，拼尽全力才站到我的身旁。我怎么能……又怎么忍心，再亲手推开他们，让他们放弃呢？”

“毁灭孕育新生，寂痛迸发希望。这条路或许没有尽头，但也正因如此，才永远存在着新的转机与可能。”

他的目光越过诺伦，仿佛望向某种遥远的信念，“以［津梁］为名的因果，我绝不能，也不会放弃。”

“以［津梁］为名的因果……”

“我还没问你，［津梁］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是希德利丝女士和威廉学长共同研发的一台很有意思的装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一个人的本质核心。”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座桥，诺伦。”艾泽望向窗外喧闹的街景

“玛拉是［守护］的桥，科尔是［传承］的桥。而我……我曾以为自己是座渡人过河的桥，后来才发现，我把自己当成了堵在河里的礁石。”

“真正的‘津梁’，不是替人承受洪流，而是相信两岸的人，自有携手渡河的力量。”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诺伦身上，变得专注而深沉，“而你，诺伦·福尔摩斯——你是［变数］。”

“是最有可能引领所有人，走向那个最理想未来的［变数］。”

“我不明白……”诺伦喃喃道，信息量有些超乎他的预期。

“其实我也不完全明白。”艾泽笑了笑，带着些许坦诚的无奈，“‘津梁’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替他们在前路遮风挡雨？但该面对的因果并不会因此消失。我们都在摸索，而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我……”

“啊——”，艾泽忽然侧耳，远处传来了玛拉利切斯明显不耐烦的喊声。“玛拉在叫我了。”他笑着对诺伦摆了摆手，“别想太多了，福尔摩斯先生。路总是在脚下的，只要一直走下去，总会找到出口的。”

“等等，艾泽，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后悔吗？”

后悔离开，后悔给他们带来伤痛。

诺伦略微低下头，不敢看艾泽的表情。

空气似乎凝固了，艾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让诺伦心中有些难言的紧张

“我不后悔哦～”

诺伦愣愣的抬头看着艾泽

“因为我在那段光阴里救下了更多人。就像我说的，总有些事情是高于其他的”

“不得不承认，实际上的我比大多数人认为的要脆弱的多。”他嘴角的笑容有瞬间的凝滞，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一个有点尴尬的笑

“我总是自信满满的告诉他们:生命是最重要的，领导着他们，走向新的路线”

“我很早就明白，如果我发现有人因我的行动而受伤，陷入困境……那我一定会憎恨这样的自己”

“但如果我停下的话，那我的所有判断，所有奉献，所有牺牲，我锁坚持的理念，不就被我自己否定了吗？”

“所以，我不后悔”

“我只会感谢他们，他们让我明白，我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这就足够了”

“艾泽——你磨蹭什么呢？”玛拉利切斯的催促声再次传来，然后砰的一下打开门“出去吃火锅啊，不是你答应的吗？怎么，想赖账？”

“哎呀玛拉利切斯先生就这么想和我一起吃饭吗？”艾泽故作吃惊的捂住嘴，惊叹道

“别嘴贫，对了，诺伦你去吗？艾泽请客”

“我就不打扰你们事务所团聚了”

玛拉利切斯皱了皱眉“什么叫我们事务所？以后大家都是猫与侦探事务所的。快点走吧，科尔该饿了”

科尔的声音从玛拉利切斯身后传来传来“玛拉利切斯先生！别把我当小孩子！”

“你不就是小孩子？行了行了，都走吧，诺伦，你也一起”

玛拉利切斯一把拉过艾泽，看向诺伦

“行，我找一下大衣”

“那我们出去等你”

玛拉利切斯拉着艾泽出了事务所，站在玻璃门外。诺伦拿起外套，煤球跳上窗台，然后慵懒地“喵”一声，用尾巴扫过诺伦的手。诺伦抬手抚摸两下，看向窗外

艾泽拉着科尔不知道在说什么，玛拉利切斯站在旁边，时不时说两句

曾经只是看着他们就倍感压力的科尔已经能直视玛拉利切斯的眼睛了，他甚至比艾泽还高了一点。

诺伦看着他们，然后，看到了玻璃窗里的自己

玻璃清晰地映出他自己的身影，以及那双异色的眼瞳。

“［变数］……吗？”他对着镜像中的自己，轻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