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实验室里,日光灯惨白的光映在玻璃器皿上,折射出冷冽的碎影。
周明曜和晏清被分在同一组,正进行乙酸乙酯的合成实验。
晏清垂眸记录数据,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轻响。
周明曜斜靠在实验台边,单手转着滴管玩,目光却总忍不住往晏清那边瞟——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的线条干净利落,像被精心雕刻过的石膏像。
“专心。”晏清头也不抬地说。
周明曜笑嘻嘻地凑近:“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晏清笔尖一顿,终于抬眼看他:“因为你的滴管加了三次乙醇,还没停。”
周明曜:“……”
隔壁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砰——!”
浓烟从隔壁组的通风橱喷涌而出,伴随着女生尖锐的惊叫。周明曜还没反应过来,晏清已经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电闸!”晏清的声音罕见地拔高,同时抄起灭火毯甩向起火点。
周明曜冲向墙边的瞬间,余光瞥见沸腾的硝酸银溶液正从炸裂的烧瓶里飞溅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直指晏清的后背——
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灼热的液体溅在手背上的瞬间,周明曜恍惚想起父亲酒瓶砸来的轨迹。
原来疼痛都是一样的,他想,只是这次他选择了主动迎上去。
灭火器的白雾吞没了整个实验台。在一片混乱中,周明曜感觉到晏清冰凉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熏得人眼睛发酸。
晏清握着棉签的手在微微发抖,药膏涂在周明曜手背的烫伤上,力道轻得近乎虔诚。
他的睫毛垂得很低,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疼吗?”晏清问。
周明曜扯了扯嘴角:“还行,比皮带抽的轻多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晏清的动作突然僵住。窗外的蝉鸣声变得震耳欲聋,老式风扇在头顶嘎吱转动,投下旋转的阴影。
周明曜看见晏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右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细长的旧疤,平时总是被校服袖口严严实实地遮住。
就在周明曜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时,晏清突然低下头,朝他的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
微凉的气流拂过灼热的皮肤,像夏夜偶然掠过的一缕风。
“这样呢?”晏清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周明曜的呼吸停滞了一秒。他看见晏清耳尖泛起不自然的红晕,看见他抿紧的唇线,看见他颤抖的睫毛下藏着的,某种近乎脆弱的东西。
风扇的阴影在天花板上旋转,他们的影子在病床上交叠。
周明曜突然很想碰一碰晏清手腕上那道疤,想知道它是不是和自己身上那些伤痕一样滚烫。
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校医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个危险的念头。
“伤口不能感染。”晏清迅速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表情,"晚上我来帮你换药。”
周明曜看着晏清匆匆离开的背影,手背上被吹过的地方隐隐发烫,比灼伤还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