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程薇的办公室门被敲响时，她正在审阅"极限时刻"项目的最终数据报告。屏幕上，社交媒体互动量曲线像坐火箭般飙升，客户发来的感谢邮件还在不断刷新。

"进。"

门开了一条缝，周野的脑袋探了进来，黑发乱蓬蓬的像是刚被狂风蹂躏过。他手里端着两杯咖啡，手肘下夹着个牛皮纸袋。

"听说我们创造了品牌近三年最高话题度？"他晃进来，把咖啡杯放在程薇面前，"焦糖玛奇朵，双份糖浆。"

程薇挑眉。三周前他还在送她姜茶，现在居然连她的咖啡口味都摸清了。她不动声色地推开报告："摄影组数据贡献率37.8%，破公司记录了。"

"那是不是该有点奖励？"周野眼睛亮起来，从纸袋里抽出一张烫金请柬，"客户邀请整个团队参加明晚的庆功派对。"

程薇接过请柬，指尖不小心擦过周野的手背。触感温热，让她想起那天雨中他递来姜茶时的温度。她迅速收回手："摄影组可以参加，但你得注意..."

话没说完，周野已经绕到她身后，俯身看向电脑屏幕。他身上的青柠混着阳光的气息突然笼罩下来，程薇的背脊瞬间绷直。

"哇，这条评论！"他忽然指着一条用户留言，呼吸扫过程薇的耳廓，"'摄影师是不是会读心术啊，把运动员那种孤注一掷的眼神拍得这么准'——这人懂行！"

程薇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明天团建你也来吧，KTV包厢。"她顿了顿，"就当是...员工福利。"

周野咧嘴笑了，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光："遵命，总监大人。不过..."他倒退着往门口走，"我唱歌可是会让人耳朵怀孕的水平。"

门关上后，程薇才意识到自己嘴角不知何时扬了起来。她摇摇头，目光落在那杯咖啡上——杯套上画着个歪歪扭拙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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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程薇比约定时间迟了半小时才抵达KTV。推开包厢门的瞬间，声浪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她眯起眼睛适应昏暗的灯光，看到周野正站在茶几上高唱一首老摇滚，团队成员围着他尖叫鼓掌。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V领毛衣，锁骨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握着麦克风的手腕上戴着她从未见过的皮质手环，随着节奏晃动时像道流动的阴影。

"总监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周野猛地转头，目光如探照灯般锁住她。程薇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

"该你了！"周野跳下茶几，把麦克风塞到她手里，"《王妃》的副歌，别告诉我你不会。"

程薇本想拒绝，但酒精和团队起哄的氛围让她鬼使神差地接过话筒。前奏响起时，周野突然单膝跪在她面前，做出夸张的献礼手势。笑声中，程薇听见自己唱出了第一个音。

她很久没唱歌了，声音刚开始有些抖。但周野在旁边和声，低沉的嗓音像张安全网托住她。唱到高潮处，他不经意地碰了碰她的手肘，电流般的触感让程薇差点唱跑调。

"天哪总监！"小林醉醺醺地扑过来，"你和周野应该组个组合出道！"

程薇笑着摇头，却发现周野正认真地看着自己，眼神专注得像在拍摄什么重要作品。她突然口渴得厉害，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

"别喝那个。"周野拦住她，变魔术般递来一杯温水，"你刚才已经喝了三杯威士忌。"

程薇怔住。她自己都没数过。接过水杯时，她注意到周野右手腕内侧有个小小的纹身——行极细的字，像是某种配方。

聚会散场时已近凌晨。程薇站在KTV门口等代驾，夜风吹散了她脸颊的热度。身后传来脚步声，周野拎着她的包走过来。

"我送你吧，我骑电动车来的。"他指了指路边那辆熟悉的蓝色电动车。

程薇本该拒绝的。但酒精模糊了她的判断力，或者是因为周野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可靠的眼神。她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头盔。

夜风很凉，程薇不得不抓紧周野的外套。穿过第三个路口时，一个急刹车让她整个人贴上了他的后背。

"抱歉！有只猫。"周野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后背的震动传到程薇胸口，"冷的话可以把手放我口袋里。"

程薇犹豫片刻，将手滑进他的外套口袋。指尖触到个硬物——是枚镜头盖，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

"你家在哪？"周野问。

程薇说了地址才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向周野透露私人信息。电动车拐进高档住宅区时，她感到周野的身体微微僵硬。

"23楼。"电梯里，程薇鬼使神差地邀请，"要喝杯醒酒茶吗？"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太逾矩了。

周野却摇摇头："太晚了，改天吧。"他按下电梯键，"我看着你进门就走。"

公寓门关上的瞬间，程薇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她踢掉高跟鞋，赤脚走过冰冷的实木地板。酒劲未散，她跌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一尘不染的客厅——极简主义设计，黑白灰三色，像间高级酒店样板房。

手机震动，周野的消息跳出来：「茶几抽屉里有解酒药，记得吃」

程薇猛地坐直。他怎么知道她家茶几布局？点开下一条：「你助理告诉我的，她说你每次应酬完都忘记准备」

程薇摇头笑了，打字回复：「多管闲事」。发出去后又补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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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周，程薇开始在各种场合"偶遇"周野。公司咖啡间，她刚想倒咖啡就会"恰好"遇到他端着新煮的咖啡出现；午餐时间，她常去的餐厅里总有张刚好空出来的邻桌；甚至周末去美术馆，都能在某个冷门展区撞见举着相机的他。

"你是在我身上装了GPS吗？"某个周四中午，程薇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们坐在公司天台上，周野带来的便当盒里整齐码着寿司。

"这叫战略部署。"周野递给她一双筷子，"我研究了你的日程表——别瞪我，是公开的那版项目排期表。"

程薇夹起一块三文鱼寿司，惊讶地发现芥末量恰到好处。"你怎么知道..."

"小林说你有次被芥末呛到流泪，从此都要求减半。"周野笑着指向自己的眼睛，"摄影师的眼睛，记得吗？"

阳光照在他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程薇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年轻人的存在已经像呼吸一样自然。

下午的创意会上，这种认知变得更加清晰。当林世杰质疑新项目是否该继续用周野时，程薇不假思索地反驳："他的作品为品牌带来了42%的流量增长，数据不会说谎。"

会议结束后，程薇叫住周野："周末有个艺术摄影展，要不要..."她罕见地卡壳了，"...一起去看看？就当是行业调研。"

周野的眼睛亮得像点燃的火星："这是约会邀请吗，总监大人？"

"是工作。"程薇板起脸，却控制不住耳尖发热，"爱来不来。"

周野大笑出声，引得路过的同事纷纷侧目。他凑近程薇耳边，呼吸扫过她敏感的皮肤："遵命。不过..."他压低声音，"我打赌你会比我看得更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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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摄影展比程薇预想的还要拥挤。周野在入口处等她，今天他难得穿了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锁骨线条一路延伸进衣领深处。

"这边。"他自然地牵起程薇的手穿过人群，掌心温度让程薇心跳漏了半拍。她应该抽回手的，却莫名贪恋这份温暖。

展览主题是"商业与艺术的边界"，程薇很快被一组跨界作品吸引。那是将广告片与纪实摄影结合的实验性创作，每张都充满矛盾的美感。

"你觉得这是妥协还是进化？"她指着其中一张问道。

周野沉思片刻："就像你让我在泥地里拍的镜头最后没用上，但那种真实感渗透进了整个系列。"他看向程薇，"界限本来就是人画的，擦掉重画才有意思。"

这个回答让程薇惊讶。在她的职场生涯里，规则就是铁律。但周野似乎天生就活在各式各样的边界线上——送外卖的摄影师，商业项目里的艺术家，还有现在...她的下属兼约会对象？

"饿了吗？"周野突然问，"我知道附近有家..."

"我想吃火锅。"程薇打断他，带着自己都不明白的任性，"就现在。"

周野眨眨眼："遵命。不过..."他掏出手机快速搜索，"最近的正宗重庆火锅在五公里外。"

"那就去。"程薇已经转身走向出口，心跳快得不像话。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在工作日白天任性行事。

火锅店里，周野被辣得满脸通红却还在坚持的样子莫名可爱。程薇递给他冰镇酸梅汤，指尖沾上了杯壁的水珠。

"所以为什么是外卖员？"她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以你的摄影水平..."

"自由。"周野擦着被辣出的眼泪，"没有甲方，没有截止日期，只有我和城市。"他抬头直视程薇，"直到遇见你。"

程薇的筷子停在半空。周野的眼神太过赤裸，让她无处可躲。

"我接了个电话。"她突然站起身，"工作的事。"

走出火锅店，冷风吹不散脸上的燥热。程薇知道自己在逃避，但周野的直球越来越难以招架。手机震动，是周野的消息：「账单我结过了，临时有事得先走。酸梅汤在左边袋子，记得喝」

程薇回到座位，发现周野确实离开了，但桌上多了个纸袋。里面除了酸梅汤，还有张拍立得照片——是她刚才看展时的侧影，眼神专注而柔软。背面写着：「这就是我眼中的商业与艺术」

照片被她悄悄塞进了钱包夹层。回公司的出租车上，程薇意识到一个危险的事实：她开始期待下一次"偶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