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去秋来，棠棠已满十八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成了京城有名的才女。
萧琰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正在作画的棠棠。少女一袭淡青色罗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她专注地挥毫泼墨，时而蹙眉，时而展颜，浑然不觉有人在看她。
"国公爷。"赵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边关急报。"
萧琰收回目光，接过信函，眉头渐渐拧紧。北狄又在边境蠢蠢欲动，这次来势汹汹，已经攻陷了两座城池。
"备马，我要进宫面圣。"
临走前，萧琰又看了一眼院中的棠棠。她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正咬着笔杆思考，模样娇憨可爱。萧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随即又抿成一条直线。若边关告急，他恐怕又要出征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紧。从前出征，他从不犹豫，如今却有了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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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皇帝面色凝重："北狄这次集结了十万大军，看来是铁了心要撕毁和约。"
萧琰单膝跪地："臣请命出征。"
皇帝欣慰地点头："朕正有此意。爱卿用兵如神，定能平定边患。"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次出征前，有件事需先定下来。"
萧琰心头莫名一跳："陛下请讲。"
"永宁郡主已年满十八，太后有意为她指婚。"皇帝看着萧琰，"荣王世子李景轩人品才学都不错，与郡主也算门当户对。"
萧琰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陛下圣明。"
"爱卿是郡主的养父，此事自然要征得你的同意。"皇帝笑道，"待你凯旋，就为他们完婚如何？"
萧琰喉结滚动，半晌才道："臣...无异议。"
走出宫门，萧琰翻身上马，却不知该往何处去。他不想回国公府，不想面对棠棠那双清澈的眼睛。最终，他策马去了城郊军营。
校场上，士兵们正在操练。萧琰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整齐的方阵，心中却乱如麻。荣王世子...那个轻浮的纨绔子弟，如何配得上他的棠棠？
他的棠棠？
萧琰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把棠棠视为"他的"了？
"国公爷？"副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萧琰摇头："传令下去，三日后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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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公府时，已是月上柳梢。萧琰刚踏入府门，就听见一阵琴声从花园传来。那曲调哀婉缠绵，如泣如诉，是《长相思》。
循声而去，只见棠棠独自坐在湖心亭中抚琴。月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银辉。她穿着素白的衣裙，发间没有任何装饰，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琴声戛然而止，棠棠抬头看见萧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国公爹爹回来了。"
萧琰走进亭子，在她对面坐下："怎么弹这么伤感的曲子？"
棠棠低头拨弄琴弦："听说...太后要为我指婚？"
萧琰呼吸一滞："你知道了？"
"嗯。"棠棠抬起头，眼中似有泪光闪烁，"是荣王世子？"
萧琰点头，喉咙发紧："荣王世子...家世显赫，与你门当户对。"
"可我不想嫁给他。"棠棠的声音很轻，却坚定。
萧琰握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为何？"
棠棠咬了咬唇："我...我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萧琰听见自己问。
棠棠抬头看他，眼中情绪复杂。月光下，她的眸子如两汪清泉，倒映着萧琰的身影。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萧琰移开视线，强迫自己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后疼你，为你选的必是良配。"
"可你是我的养父，不是吗？"棠棠突然提高了声音，"你若不同意，太后也不会勉强！"
萧琰心头一震。是啊，他若反对，这门婚事就成不了。可是...他以什么立场反对？养父？还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荣王世子...并非良人。"萧琰终于还是没忍住，"他风流成性，府中已有数名侍妾。"
棠棠眼睛一亮："那国公爹爹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萧琰避开她期待的目光："我会向太后进言，但最终决定权在太后手中。"
"只要国公爹爹不同意，太后一定会尊重你的意见！"棠棠的声音轻快起来，脸上重新绽放笑容。
看着她明媚的笑颜，萧琰心中五味杂陈。他该告诉她，他已经在皇帝面前表示"无异议"了吗？
"棠棠..."他艰难地开口，"三日后我要出征了。"
棠棠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么快？"
"北狄犯境，军情紧急。"
棠棠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要去多久？"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这么久..."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萧琰摇头："战场凶险，不是你去的地方。"
"我...我会想你的。"棠棠抬起头，眼中泪光盈盈。
萧琰心头一热，几乎要控制不住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最终，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照顾自己。"
"国公爹爹..."棠棠突然抓住他的手，"如果...如果我必须嫁人，能不能...等你回来再决定？"
萧琰的手被她握着，温暖柔软，让他舍不得抽离。他看着她祈求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这个承诺似乎让棠棠安心了些。她松开手，擦了擦眼角："我去给你准备行装。"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萧琰心中一片苦涩。他有什么资格阻止她嫁人？他比她大了十五岁，是她的养父，朝堂上已经有人在议论他们关系不当...若再阻挠她的婚事，岂不是坐实了那些谣言？
可一想到棠棠要嫁给别人，成为别人的妻子，萧琰就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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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前的三日，国公府忙得团团转。棠棠亲自为萧琰准备行装，从衣物到药品，事无巨细。
"这个香囊你带着。"临行前一晚，棠棠将一个精致的香囊塞进萧琰的行囊，"里面放了安神的草药，还有..."她顿了顿，"我的一缕头发，保佑你平安归来。"
萧琰接过香囊，上面绣着"平安"二字，针脚细密，显然是花了不少功夫。他将香囊贴近心口放好："谢谢。"
"还有这个。"棠棠又拿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从太医那里求来的金疮药，效果极好。"
萧琰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心中柔软一片："够了，战场上什么都有。"
"那不一样。"棠棠固执地将药瓶塞进他的行囊，"这些都是我亲自准备的。"
萧琰不再推辞，任由她将各种小物件塞满他的行囊。最后，棠棠拿出一个锦盒："这个...你路上再看。"
萧琰接过锦盒，轻轻点头。
夜深人静，萧琰在灯下打开那个锦盒。里面是一方丝帕，上面绣着一朵海棠花，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愿君早归，莫负花期。
萧琰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朵海棠，眼前浮现出棠棠含羞带怯的笑颜。他忽然意识到，那个曾经躲在他怀里哭泣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而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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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这天，天气晴好。城门外，大军整装待发。萧琰一身戎装，英姿勃发，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棠棠站在送行的人群中，一袭淡紫色衣裙，格外显眼。萧琰走到她面前，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定要平安回来。"棠棠先开口，声音有些哽咽，"我...我等你。"
萧琰点头，克制住想拥抱她的冲动："回去吧。"
号角声响起，大军开拔。萧琰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棠棠。她站在风中，衣裙飘飘，像一朵倔强的小花。
走出很远，萧琰回头，还能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原地。他心中一痛，猛地夹紧马腹，加速前行。
他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回到她身边。在那之前，希望太后不要擅自决定她的婚事...
这个念头让萧琰浑身一震。他何时变得如此自私了？棠棠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他...只是一个比她年长十五岁的养父罢了。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不，不只是这样。
大军渐行渐远，萧琰的心却留在了那座城中，留在了那个站在风中等他的姑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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