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屋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时，我听见自己心跳撞进耳膜的声音。
陆昭阳的皮靴尖在余光里顿了顿，他没说话，只是拇指蹭过腰间配枪的枪套——这是影卫执行者准备动手前的习惯性动作。
我低头看表，八点零三分，比韩昭约的时间晚了三分钟。
"林守护者。"
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韩昭背对着我站在窗边，灰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后颈的白发在冷白日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他面前的单向玻璃映出我的影子：马尾辫散了一绺，锁骨处的疤痕在衬衫领口里若隐若现——那是三年前替沈青竹挡刀时留下的，此刻正随着心跳一抽一抽地疼。
"您说我接触的人多。"我往前走了两步，鞋跟磕在防滑地砖上，"是指画廊的客人？
还是...程雪？"
他转身时，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檀香味。
这次比上次更浓，混着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像块浸了酒的抹布捂住鼻腔。"程雪请了病假。"他的指尖敲了敲桌面，红木桌上摊着份文件，封皮印着黑曜的暗纹，"她最近总说头疼，医生说可能是长期高压工作的后遗症。"
我盯着他眼尾的皱纹。
破妄能力在太阳穴处泛起热意，那是启动的征兆。
他说"后遗症"时，喉结动了动，右眼皮跳了半秒——说谎时的微表情。
程雪不是病了，是被控制了。
"我只关心我的任务。"我垂下眼，让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您之前说要培养新守护者，是不是...沈青竹的安全等级要下调？"
韩昭的手指停在文件上。
他的指甲修得极短，甲缘泛着不健康的青白，像长期戴橡胶手套的痕迹。"沈青竹？"他笑了，"你知道组织为什么让你守他三年吗？"
我攥紧裙袋里的微型监听器。
这是今早沈青竹用断笔里的钢珠改装的，表面涂了和桌面同色的哑光漆，贴在木纹缝隙里根本看不出来。"因为他是关键目标。"我故意把"关键"两个字咬得发重，"三年前您说过，他的画里藏着能动摇黑曜的秘密。"
"秘密？"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额头。
我能看见他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倒影，"林晚照，你有没有想过，所谓'关键目标'，也可能是'关键诱饵'？"
破妄能力在这一刻完全展开。
他的声音里浮起一层焦躁的波纹，像石子投入深潭激起的乱流。
他在试探我对沈青竹的信任程度，但更深层的，是恐惧——恐惧我真的查到了什么，恐惧沈青竹的"秘密"并非虚构。
"诱饵？"我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铁椅，"您是说...沈青竹在被利用？"
韩昭的手指抚过文件封皮，很慢，像在抚摸某种活物。"墨松计划执行名单里，有个名字和他的画号重合。"他突然掀开文件，露出半页名单，"你说，这是巧合吗？"
我的呼吸顿住。
名单上的字迹是影卫专用的加密体，但"沈青竹"三个字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三次，圈痕浸着墨，晕开一片血似的污渍。"我只是守护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故意的，"这些不是我该知道的。"
他的瞳孔缩了缩。
这是捕猎者发现猎物露怯的反应。"有些人，注定无法回头。"他说，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哄一个受了惊的孩子，"程雪昨天交了辞呈，她说想回云南种茶花。"
我盯着他的喉结。
这次他说谎时，左手无名指的婚戒转了三圈——这是他的另一个习惯。
程雪不可能主动辞职，她的母亲还在黑曜旗下医院治疗，她连病假都请得小心翼翼。
"如果能完成任务，我愿意听从安排。"我抬起头，让他看见我眼底的"坚定"，"只是...我需要目标的具体信息，才能更好地执行。"
他沉默了。
白屋的空调突然发出嗡鸣，冷风灌进领口，我后颈的疤开始发烫——这是破妄能力在预警。
他在权衡，权衡我是否值得信任，权衡用多少信息能套住我这把"刀"。
"明晚十点，来地下三层。"他突然合上文件，动作重得震得桌面跳了跳，"我让程雪带你去看目标档案。"
我假装整理被撞皱的裙角，手指在桌沿一压。
微型监听器贴进木纹的瞬间，我闻到了自己掌心的汗味。"谢谢韩总长。"我后退两步，转身时瞥见他桌上的墨玉镇纸，黑曜的图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陆昭阳的皮靴声在门外响起。
他没说话，只是侧身让我过去，指尖却擦过我手臂——那是影卫内部"小心"的暗号。
我顿了顿，装作被他的动作惊到，踉跄着扶住墙。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亮着绿光。
我摸出手机，沈青竹的消息刚好弹出来："白屋的监控十点清零。"
我走到楼梯间，背靠着防火门按下发送键："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手机震动来得很快。
"那么我们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我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指腹轻轻划过"真相"两个字。
后颈的疤还在发烫，这次不是警告，是灼烧——像要把藏在皮肤下的刺，彻底逼出来。
风从安全出口的门缝里钻进来，吹得手机屏忽明忽暗。
我点开传输软件，微型监听器的信号正在跳动，红点一下接一下，像沈青竹画里暴雨中的竹，在暗夜里抽枝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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