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在五点十七分准时震动时,我正盯着天花板上那道蛛网状的裂纹发呆。
后颈的疤在凌晨三点开始发烫,像有人拿烧红的针尾轻轻戳,提醒我有些事该来了。
手机屏幕在枕头边亮起幽蓝的光,匿名短信的提示音比闹钟早了三秒。
我指尖沾着晨露般的凉,划开界面——"韩昭正在准备一次'清洗'名单,你的名字在其中。"发件人还是乱码,但末尾有个极小的柠檬符号,像被橡皮擦过又勉强留下的印子。
我翻身坐起,晨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在床沿投下一道苍白的线。
程雪的柠檬味护手霜总混着实验室的消毒水味,上次她塞纸条时,我闻到的就是这种若有若无的混合气息。
她不会用这么明显的符号,但或许...她在赌我能认出这是她的暗号。
手机在掌心震了第二下,是沈青竹的消息:"老地方,七点。"我对着镜子理了理高领毛衣,后颈的疤被布料蹭得发痒。
那道疤是三年前保护沈青竹时留下的,当时我以为是任务风险,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某些暗流就已经在影子里翻涌。
地下联络点的金属门在身后发出冗长的吱呀声时,沈青竹正弯腰调试桌上的监听设备。
他穿了件深灰风衣,衣领竖起,露出的后颈皮肤比我记忆中更苍白。
听见动静,他转头看我,眼尾的细纹在冷光下格外清晰——这是他焦虑时的特征,从前我总笑他像只被雨淋湿的猫。
"监听器录到了什么?"我把包甩在生锈的铁桌上,金属搭扣撞出脆响。
他没说话,直接按下播放键。
电流杂音里先传来杯盏相碰的轻响,接着是韩昭的声音,比昨天审讯时更沉:"X-09那边催了,墨松计划第二阶段必须在月末前启动。"停顿,打火机的咔嗒声,"沈青梧的定位确认了?"
我的呼吸顿住。"沈青梧"三个字像块冰砸进胃里。
这名字我听过,很熟悉,却像被蒙了层雾,怎么都抓不住具体记忆。
沈青竹的手指在设备上微微发抖,他抬头时,我看见他瞳孔收缩成针尖。"那是我弟弟。"他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十二岁那年,影卫说他在任务中...牺牲了。"
我下意识用破妄能力去探他的情绪。
他的情绪波动像被风暴掀翻的海面,悲痛、自责、怀疑层层叠叠,却没有一丝说谎的浑浊。
后颈的疤突然一麻,这是能力启动时的反应——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温度。
"为什么现在提起他?"我按住他发抖的手背,"韩昭说的定位...难道他还活着?"
沈青竹反手握住我的手,指节冷得像块玉。"墨松计划,我在叛逃前听过风声。"他喉结滚动,"那是黑曜用来清洗异己的计划,用...用我们影卫的人当刀。"
金属门突然被风撞得哐当响,我猛地抬头,看见门缝里漏进的光被什么东西挡住。
沈青竹已经抄起桌上的扳手,直到那道影子退开,才发现是只流浪猫蹭过了门。
"该去会程雪了。"我抽回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微型录音笔,"她昨天给的日程表,今天训练场有她的巡逻班。"
训练场的塑胶跑道泛着潮意,晨雾还没散透。
我故意绕到器械区压腿,眼角余光瞥见程雪的身影从更衣室出来——她今天穿了影卫的深蓝训练服,马尾扎得比平时紧,耳后沾着半片没擦净的柠檬护手霜。
"程副官。"我直起身子,假装刚看见她,"早啊。"
她脚步顿了顿,眼神在我脸上扫过,像在确认有没有跟踪者。"林守护者。"她的声音比平时生硬,"训练这么早?"
我扯了扯袖口,露出腕间那道和她同款的银链——影卫后勤组的纪念物,去年她亲手给所有守护者发的。"韩大人昨天查旧账,我睡不着。"我压低声音,"您说他最近是不是...太反常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住银链,指节发白。"林姐。"她突然凑近,呼吸里带着薄荷糖的凉,"您真觉得,我们守的是该守的人?"
我心里一紧,面上却露出苦笑:"三年前我也信。"我摸出兜里的便签纸,是昨天那封被截断的信,"您看这个,焦痕像不像有人故意烧的?"
她盯着便签的眼神变了,像是看见溺水时的浮木。"我不是没想过离开。"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可我没有证据...韩昭把所有资料都锁在第三密室。"
"我有监听器录的内容。"我快速说,"还有沈先生的人脉。
我们需要彼此。"
她的睫毛颤了颤,往四周扫了一圈。
远处传来晨跑队伍的口号声,她趁机把什么东西塞进我掌心——是枚黑色U盘,比指甲盖还小。"这是韩昭最近一周的日程和会议记录。"她的指尖在我手背上轻敲三下,是摩斯密码的"信","今晚十点,B区307的通风管道,我放备份。"
我握紧U盘,能感觉到金属外壳贴着掌心的温度。"谢谢。"我轻声说。
她转身要走,又回头看我一眼,眼神里有什么在燃烧。"林姐,"她摸了摸耳后的柠檬味护手霜,"如果有一天我..."
"不会有那一天。"我打断她,"我们会一起出去。"
离开训练场时,晨雾已经散了。
我把U盘塞进项链吊坠里,贴着锁骨的位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青竹的消息:"联络点等你。"
风掀起我的衣角,后颈的疤又开始发烫。
但这次不是刺痛,更像某种预兆——就像暴雨前的闷雷,虽然还没落下,却已经在云层里积蓄够了力量。
我低头看了眼吊坠,金属表面映出我发红的眼眶。
有些秘密,该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