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太阳穴的抽痛疼醒的。
晨光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在沙发扶手上割出一道白刃似的光。
我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背压出了红印——昨晚歪在沙发上睡的,连毯子都没盖。
可更疼的是脑袋,像有人攥着铁锤在颅腔里一下下夯,每跳一下都泛着酸麻,后颈还沁着薄汗,黏腻得难受。
梦境的碎片突然涌上来。
沈青竹站在阴影里,眉峰下压,眼尾的弧度没了往日的温软,声音像浸了冰碴:“你不该相信我。”他的手指尖抵着我的肩,力气大得发疼,可等我要抓他手腕时,触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再然后,那个在意识最后一秒响起的“我是墨松”又冒出来,尾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
我猛地坐直,膝盖撞在茶几上,疼得倒抽冷气。
这不是普通的梦。
影卫的精神干扰术我见过——去年追捕叛逃者时,执行者老陈中了对手的幻术,把监控屏里的同事认成了怪物,举着枪砸了整面墙。
那种被篡改的记忆碎片,醒后总带着钝钝的违和感,像一块硌在喉咙里的碎玻璃。
我闭紧眼睛,调动破妄能力。
这是我从十六岁就有的本事,能顺着谎言的毛刺摸到源头。
此刻意识沉入体内,果然有几缕若有若无的精神波动在游走,像蛛网般缠在神经末梢,带着若隐若现的焦糊味——是安子然的手法。
那家伙擅长用精神干扰制造幻觉,上次任务他帮韩昭审讯犯人,我在门外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灼烧感,和现在这味道一模一样。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我抓起来看,是监控室老张的消息:“你要的楼道录像传你邮箱了,记得删记录。”我点进邮箱,画面跳出来时,后槽牙差点咬碎。
凌晨一点四十分,监控绿莹莹的光里,一个穿影卫制服的人猫着腰往我门口挪。
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可走路时右肩总比左肩高半寸——这是安子然的习惯,他右肩受过伤,发力时会不自觉倾斜。
更确认的是他抬手按门铃的动作,食指关节总爱先抵在门板上顿一顿,像在计算力度。
上个月在训练室,我亲眼见他用这招骗过测谎仪的震动感应。
“目标明确。”我对着屏幕喃喃,手指掐进掌心。
安子然是韩昭的左膀右臂,韩昭是影卫决策层里最维护黑曜的老狐狸。
他们要的不是杀我,是让我彻底怀疑沈青竹。
从徽章上的银字,到“墨松”的画像,再到昨晚的幻觉——他们在织一张网,每根线都拴着“背叛”两个字。
我扯了件外套裹在身上,往医疗组走。
柳絮今天轮早班,白大褂袖口沾着淡蓝色试剂渍,见我进来,眉毛先拧成了结:“又熬大夜?你这黑眼圈能去演贞子了。”
“不是熬夜。”我把袖子撸到肘弯,“查精神干扰后遗症。”
柳絮的镊子“当啷”掉在托盘里。
她盯着我后颈那片发红的皮肤——那是幻术入侵时,神经末梢应激的痕迹。
“什么时候的事?”她翻出针管抽了管稳定剂,“最近接触的人里,有没有让你情绪异常波动的?”
“沈青竹。”我咬着牙,针管刺进皮肤的瞬间,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窜,“还有……墨松。”
柳絮的手顿了顿。
她低头调着仪器,声音放得极轻:“这种干扰会慢慢啃噬判断力,就像温水煮青蛙。”她从抽屉里摸出个拇指大的金属瓶,“清醒弹,吸入后能屏蔽半小时幻术。”瓶身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韩昭最近在查‘MS - 07’,你最好……”
“我知道。”我攥紧小瓶,寒意从指尖漫到心口。
韩昭查的哪里是编号,是沈青竹的尾巴。
而安子然的幻觉,不过是前菜。
当晚十点,我蜷在沙发上翻老周给的照片。
台灯暖黄的光里,沈青竹在画展上笑着递花的样子,和画像里墨松冷硬的轮廓重叠又分开。
困意突然涌上来,比昨晚更沉,像有人往我眼皮上挂了铅块。
再睁眼时,我站在一片黑暗里。
“晚照。”
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墨松站在月光里,左腕的刺青泛着青黑,手里的匕首滴着血,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
“你以为他在保护你?”他往前走一步,影子像蛇一样缠住我的脚踝,“他只是在利用你摧毁黑曜——等你没了价值,他会像扔破布娃娃一样扔了你。”
匕首尖抵住我下巴,冷得刺骨。
我想躲,可脚像生根在地上。
这时我闻到一丝熟悉的苦橙味——是清醒弹的味道。
我猛地掏出口袋里的金属瓶,对着鼻子一按。
刺鼻的气息涌进鼻腔,眼前的黑暗“轰”地裂开。
我惊醒在沙发上,后背的汗浸透了衬衫,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
床头的清醒弹滚在地毯上,瓶盖开着。
原来刚才不是梦。
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抓起茶几上的照片。
照片边角有块模糊的阴影,像是被什么东西蹭过。
顾南星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高清还原能把模糊的纹路拆成像素点。”
我对着照片眯起眼。明天,得去找顾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