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的照片在台灯下泛着旧时光的暖黄,我捏着边缘的手指被相纸硌得发疼。
最上面那张三年前樱花巷的雨幕里,沈青竹抱着我,他的外套浸透雨水,发梢滴下的水落在我额角,像一串没说完的话。
可此刻我盯着的不是他怀里的自己,是照片边缘——被雨水洇开的阴影里,站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
他侧过半边脸,轮廓与沈青竹如出一辙,连眉峰扬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眼睛,沈青竹的眼尾总带着点温软的垂,像被春风揉过的柳叶;而照片里这人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尖,正穿过雨幕,直勾勾刺向镜头。
我屏住呼吸,把照片举到灯下。
相纸背面有行模糊的铅笔字,是沈青竹的笔迹:"2018年春,樱花巷。"那年他刚搬来我负责保护的公寓,总说要画巷口那棵老樱树,却总在我值勤时往我保温杯里塞桂花糕。
可这张照片里,他怀里的我左腹还渗着血——那是我替他挡的第一刀,当时他说凶手是个戴鸭舌帽的陌生人,从未提过有第三个人在场。
"晚照?"沈青竹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拖鞋声由远及近。
我手忙脚乱想把照片塞回抽屉,却被他按住手腕。
他俯身看了眼相纸,指节突然收紧,"这张照片...我以为早丢了。"
我盯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照片里的人是谁?"
他沉默了三秒,喉结动了动:"一个...故人。"
破妄能力在指尖发烫,我能看见他睫毛颤动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三倍,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他在说谎。
"沈青竹。"我抽回手,把照片拍在他掌心,"三年前替你挡刀那天,你说凶手是随机抢劫的路人。
可现在这张照片里,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盯着我们。"我顿了顿,"你说过影卫的档案里,你是沈家独子。"
他低头盯着照片,指腹反复摩挲那个陌生人的轮廓,像在确认什么。"晚照,"他突然抬头,眼底有我从未见过的暗沉,"有些事我本想等彻底摧毁黑曜后再告诉你。"
"现在说。"我抓起外套,"老周的旧书店今晚十点关门,我要去问他。"
他伸手拽住我:"老周?"
"镜屋的监控拍到你十八岁时在他店里买过《芥子园画谱》。"我掰开他的手指,"他知道你没说的事。"
旧书店藏在老城区的巷尾,路灯隔三步才亮一盏,青石板路被雨浸得滑溜溜的。
我推门进去时,铃铛"叮"的一声,混着陈年老书的霉味钻进鼻腔。
老周正蹲在梯子上整理古籍,白衬衫袖口挽到肘部,露出的皮肤上有几道旧疤——像刀伤。
"林小姐。"他扶了扶老花镜,从梯子上下来,"这么晚来,要找什么书?"
我把照片拍在柜台的《康熙字典》上:"您见过这两个人吗?"
他的手指刚碰到相纸边缘就顿住了,指节泛白。
我激活破妄能力,看见他瞳孔猛地收缩,又用极慢的速度恢复如常——这是强压震惊的典型反应。
"十年了。"他的声音像老木门吱呀作响,"他们来过。"
我往前半步,几乎贴到柜台:"他们是谁?"
老周的目光在照片上逡巡,停在那个黑衣男人脸上:"沈家的双子。"他从柜台下摸出块绣着松竹的帕子,慢慢擦手,"哥哥叫青竹,弟弟叫墨松。"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沈青竹从未提过有弟弟。"他们...都被影卫选中了?"
"不止选中。"老周把帕子叠成方正的小块,"青竹走艺术伪装路线,墨松...成了最冷血的执行者。"他突然压低声音,"影卫训练执行者时,会给他们注射一种药,叫'忘川'。
说是消除共情,其实是把人变成没有心的刀。"
我想起影卫总部地下三层的实验室,韩昭总说那是"医疗室",可每次经过都能闻到福尔马林混着血腥的气味。"墨松现在在哪?"
"执行完最后一次任务后就失踪了。"老周的指甲掐进帕子,"有人说他死在任务里,尸体喂了海里的鲨鱼;也有人说..."他抬头看我,"他根本没死,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机会?
我突然想起赵临风临死前塞给我的信,韩昭的瘦金体还在眼前晃:"若林晚照继续调查,必要时可将其'净化'。"如果墨松还活着,那影卫要净化的,真的只是我吗?
"他们兄弟俩,"老周突然说,"一个选择了守护,一个选择了救赎。"他推了推老花镜,"林小姐,有些真相,比刀锋还利。"
我攥紧照片转身,门铃声再次响起时,我瞥见老周从柜台下摸出个檀木盒,里面躺着枚和沈青竹银墨徽章极像的东西——只不过底色是暗沉的墨黑。
巷口的路灯在头顶炸开刺目的白光,我摸出手机给沈青竹发消息:"老周说你有个弟弟,叫墨松。"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
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晚照,你在哪?
我去接你。"
"不用。"我望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在院门口,赵临风说"韩先生让我接你回总部"时,眼底的杀意。
而照片里的墨松,眼神和赵临风如出一辙。
"晚照?"他喊我。
"沈青竹,"我捏紧照片,"你弟弟,是不是还活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断了线。
就在我要挂断时,他说:"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他的呼吸声透过电流传来,"我怕你知道,真正要摧毁黑曜的关键,不是我,是他。
而他,可能根本不想被救赎。"
我站在路灯下,看着照片里两个相似的身影。
夜风掀起衣角,我忽然明白母亲日记里那句话的意思——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替人挡刀,而是看清所有谎言后,依然选择握住对方的手。
而这场博弈,从照片里那个目光如刀的男人出现时,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