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飘窗上坐到天光泛白,指尖的追踪器定位灯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沈青竹的红点后半夜停在了美院画室,可老周那条没发完的消息像根刺扎在记忆里——"影卫最核心的......"后面跟着的黑暗,比窗外的夜色更让我发冷。
手机充上电时,屏幕弹出二十三条未读消息。
李婉秋的对话框最显眼,凌晨三点十七分发来:"晚照,听说昨晚码头出了状况?
需要支援随时找我。"配图是杯热气腾腾的姜茶,像素里都飘着假惺惺的关怀。
我盯着她的头像看了十分钟——那是张在影卫周年庆上拍的合照,她搭着我肩膀笑,可三年来所有一线任务,她的名字永远只出现在任务简报的"协调人"栏。
我翻出任务日志本,用碳笔在李婉秋名字旁画了个圈。
上周三我保护沈青竹去美术馆布展,中途临时改道去买画框,半小时后她的消息就跟过来:"注意巷口穿灰外套的男人。"可那天我绕了三条街,连监控探头都避开了;上上个月暴雨夜,我带沈青竹躲进便利店,她十分钟后发来热粥外卖,备注写着"知道你胃不好"——可那家店离便利店足有两公里,骑手不可能在暴雨里跑那么快。
"叮"的一声,沈青竹的微信跳出来:"晚照,下午三点有个委托,陪我去印刷厂取参考资料?"配图是张皱巴巴的订单,甲方栏写着"匿名",画作标题《午夜回响》。
我盯着那四个字,喉头发紧——他从前只画晨雾里的青竹、落满月光的窗台,这种带着血腥味的名字,像有人拿刀尖在画布上刻出来的。
印刷厂在老城区,墙皮剥落得像被撕过的信纸。
我缩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外,看沈青竹的帕萨特停在侧门,车大灯闪了两下。
门里走出个戴兜帽的男人,个子不高,左手小指缺了一截——那是黑曜底层执行者的标记,我在任务档案里见过三次。
"清理名单的进度?"男人声音像砂纸擦玻璃,"苏翎那边拖太久了。"
我扶着墙的手在抖。
苏翎是和我搭档两年的执行者,上个月还陪我在暴雨里守了沈青竹三天三夜。
他总说等任务结束要回云南老家种茶树,说他奶奶的茶园里有棵三百岁的老茶树,枝桠能遮住半亩地。
"她快查到了。"沈青竹的声音很轻,我却听得清楚。
他垂着眼睛,画稿在风里翻出白边,"但......"
"但什么?"兜帽男往前半步,"你当初说能引她入局,现在倒护起她来了?"
沈青竹突然抬头。
他的目光穿过满是裂痕的玻璃窗,直直撞进我藏身处的黑暗里。
我连呼吸都忘了,只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从前画速写时那样,带着点温柔的专注。
"她来了。"他说。
兜帽男猛地转身,我就地一滚,躲进堆着废油墨桶的角落。
脚步声逼近又远去,帕萨特的引擎声撕开空气。
我蹲在原地,听着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他——他站在画室中央,调色盘上沾着未干的青绿,说:"林守护者,我的画需要最稳的手。"那时他的眼睛里也有这样的光,像藏着把没出鞘的刀。
回到住处时,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的光。
我输入影卫内部系统的备用账号,手指在键盘上发抖。"青松"的档案跳出来时,我差点碰翻手边的咖啡——那是沈青竹的执行代号,三年前的任务记录里,目标全是黑曜旗下的公司高管、法律顾问,甚至还有个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
最后一份报告日期是他"叛逃"前三天,末尾用红笔写着:"若我'死'去,请相信那是唯一的出路。"
打印机突然发出嗡鸣,我吓了一跳。
一张纸缓缓吐出来,是沈青竹今早删掉的画稿草稿——月光下的废弃印刷厂,窗口有个模糊的人影,像极了我今晚的藏身处。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档案纸哗哗响。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追踪器,发现背面贴着张极小的纸条,字迹是沈青竹的:"明天凌晨两点,老码头第三仓库。"
窗外的云散了,月亮把光泼在那张纸条上。
我摸出颈间的钥匙,金属凉意顺着锁骨往下爬——那是沈青竹画室的钥匙,三年来我开了一千零八十三次的那把。
这次,或许该换我来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