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加密电脑的蓝光在我眼底晃出重影。
老周发过来的档案压缩包在桌面闪着幽绿的光,我盯着"青松"两个字看了十分钟,才敢点击解压键。
文件打开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影卫特训服,后颈那道淡粉色的疤与今早沈青竹低头调色时的轮廓严丝合缝。
资料页最顶端用黑体加粗写着:沈青竹,曾用代号青松,原影卫白银级执行者,2018年5月12日任务中确认死亡。
鼠标"咔嗒"一声掉在键盘上。
我弯腰去捡时,膝盖撞在桌角,钝痛顺着神经窜到眼眶。
三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我正是在2018年5月被影卫总部紧急召回,指派保护一个叫沈青竹的画家。
当时决策者说目标是跨国艺术展的重点嘉宾,可现在想来,所谓"重点嘉宾"的资料薄得像张假钞。
我攥紧鼠标线,指节发白。
档案最后一页贴着注销证明,死亡原因写着"遭黑曜财团伏击,身中三枪溺亡"。
可此刻沈青竹正坐在工作室给我煮姜茶,他手腕上的钴蓝颜料还没洗干净,毛衣袖口沾着我昨晚蹭上的口红印。
窗外传来流浪猫的叫声,我猛地扯掉电脑电源线。
屏幕黑下去的刹那,我看见自己在暗玻璃上的倒影——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和今早他转身时的样子重叠。
他说"只是梦里见到的徽章"时,破妄能力翻涌的那团温水,原来不是错觉。
当天夜里九点,我把工作证塞进沈青竹的素描本夹层。
他正在画新的油画,松节油的味道混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在画室里织成张温柔的网。
"今晚我去老周那儿取资料。"我弯腰收拾枪套,故意把枪柄磕在画架上,"可能要晚点回来。"
他的画笔在画布上顿了顿,钴蓝色颜料沿着笔锋滴下来,在亚麻布上洇出小朵乌云:"路上小心。"声音像浸过温水的棉絮,裹着我熟悉的温度。
我在巷口拐角的便利店买了罐冰可乐,金属罐贴着掌心的凉意在皮肤下漫开。
等便利店的电子钟跳到九点四十,我摸出藏在消防栓后的假发和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沿着监控盲区往工作室走。
工作室的后窗没关严,我贴着墙根凑近时,听见画布绷框的吱呀声。
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地面割出细长的银条,沈青竹的影子投在墙上,手里举着张照片。
我的呼吸突然卡在喉咙里。
那是张泛黄的一寸证件照,照片里的小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额前碎发被水抹得服服帖帖——那是我七岁时在影卫孤儿院拍的,唯一一张童年照片。
影卫档案里都没存电子版,我上个月翻遍总部资料室也只找到张模糊的扫描件。
他手指摩挲着照片边缘,像在触摸什么易碎的珍宝。
我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尾音像被揉皱的信纸:"晚照,你总说我画的都是臆想。"月光照亮他眼尾的细纹,"可你小时候躲在洗衣房偷糖的样子,我连你袜子上的补丁都记得。"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年前的任务指派单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决策者说目标是"与黑曜有潜在联系的艺术家",可现在看来,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
"你不该来这里。"
清冷的女声像根冰锥扎进后颈。
我猛地转身,巷子里的穿堂风掀起鸭舌帽,露出我刻意染成栗色的假发。
门口站着个穿墨绿风衣的女人,路灯在她身后投下模糊的光晕,只看得见她眼尾那颗泪痣——是仓库监控里和沈青竹交谈的女人,慕遥。
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指节在布料下绷成细线:"你以为自己在找真相?"她往前走了两步,鞋跟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倒计时,"影卫给你看的档案,沈青竹给你画的画,包括我现在说的话——"她停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目光穿过我看向工作室亮着灯的窗户,"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我摸到后腰的配枪,保险栓在掌心硌出红印:"你到底是谁?"
她忽然笑了,泪痣随着嘴角扬起的弧度轻颤:"我是谁不重要。"她转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但你最好想清楚——你拼命要撕开的面具下,藏着的到底是背叛,还是......"她的声音被风卷走半截,"能救你命的东西。"
巷口的便利店传来收摊的吆喝声,慕遥的身影融进夜色里,只留下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和沈青竹用的同款。
我仰头看向工作室的窗户,沈青竹的影子还在晃动,照片被他小心收进了画筒。
月光落在我脚边,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和他的影子在地面交叠,像幅没画完的油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老周的消息:"查到2018年5月12日的任务记录,执行者青松保护的目标......"
我盯着屏幕上未读的消息,忽然想起今早他说"我只记得你的名字"时,破妄能力捕捉到的那丝期待——像等了很久终于有人来掀盖子的旧酒坛。
风掀起我的假发,凉意顺着后颈爬进衣领。
我摸出藏在帽檐里的微型录音笔,按下停止键。
里面录着沈青竹刚才的每一句话,清晰得像他此刻就在我耳边呼吸。
工作室的灯灭了,沈青竹的影子消失在窗帘后。
我把录音笔塞进内衣暗袋,转身往便利店走。
冰可乐早就化了,罐底在掌心洇出一片湿痕,像滴没擦干的眼泪。
现在我有两个选择:把录音笔交给影卫,用"叛逃者"的罪名撕开他所有伪装;或者拿着老周的新线索,继续往这团迷雾里走。
而我知道,从三年前我第一次替他挡下刺客的刀开始,答案就已经写进了骨血里——我要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那个在暴雨夜背着我跑三条街找药店的沈青竹,是那个在我做噩梦时握着我手腕说"我在"的沈青竹。
哪怕他真的是伪装者,我也要亲手揭开他的面具,看看里面藏着的,到底是背叛,还是......
我低头点亮手机,老周的消息跳出来:"......是影卫黄金级守护者林晚照。"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我脚边。
我望着工作室的方向,那里的窗户又亮起了灯,昏黄的光里,沈青竹的影子重新出现在画布前。
这次,我看清了他笔下的内容——是个穿蓝布裙的小女孩,躲在洗衣房的柜子里,手里攥着半块偷来的糖。
而在女孩身后,站着个穿特训服的男人,后颈有道淡粉色的疤,目光温柔得像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