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顺着帽檐砸在我后颈,像一串冰珠子。
我贴着废弃仓库的砖墙,鞋跟陷进泥里,每一步都要轻得像猫爪——沈青竹的黑伞骨在二十米外晃了晃,他和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站在漏雨的铁皮棚下,影子被积水泡得虚浮。
"青松,"男人声音压得极低,混着雨声往我耳朵里钻,"黑曜的档案库今早更新了,银蚀术的进度..."
我的血突然往头顶涌。
青松——这个代号在影卫的任务报告里躺了三年,我记得那页纸边缘泛着黄,标题是"执行者7-12失踪案"。
报告说青松在追踪黑曜线索时失联,组织判定他已叛变。
可此刻这个被称作青松的人,正站在雨里,是沈青竹。
他的帆布包半敞着,我瞥见里面露出半卷画纸——和他工作室里那幅未完成的《雨夜》用的是同一种纹路的纸。
可现在那画纸底下压着的,分明是半本黑皮笔记本,封皮印着影卫的银墨徽章。
我往前挪了半步,鞋尖磕到块碎石。
雨幕里突然响起布料摩擦的轻响,沈青竹的侧影动了动,他慢慢转过脸来,目光像根细针,精准扎进我藏身处的阴影里。
我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他的眼睛在雨里泛着冷光,没有惊讶,没有慌乱,甚至没有质问——那是看猎物时才会有的平静,带着点无奈的警告。
我想起三天前他给我煮醒酒汤时,也是这样的眼神,那时他说"晚照,别碰太烫的汤",现在他说的是"别再跟过来"。
后背沁出冷汗,我转身就跑。
雨靴踩在碎玻璃上的声音太响,我听见身后传来沈青竹喊"晚照"的尾音,混着雨水糊在风里。
跑过第三个转角时,路灯突然"滋啦"一声灭了,黑暗里跳出个身影,肩章在雨里闪着银光——是赵临风。
"林姐,"他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黏糊糊缠过来,"这么晚还在巡逻?"他抬手要碰我胳膊,我本能后退一步,后腰撞上锈迹斑斑的消防栓。
雨水顺着他帽檐滴在我手背上,带着股淡淡的烟草味——他总说"追踪时抽根烟能定神",可现在这味道里裹着刺人的焦躁。
我盯着他喉结。
以前破妄能力只能让我看出他有没有说谎,现在却像有根细针突然扎进太阳穴——他瞳孔在收缩,指节捏得发白,连呼吸都在抖。
他在压着什么,愤怒?
还是恐惧?
"例行巡逻。"我声音稳得自己都惊讶,手指悄悄勾住外套里的防狼喷雾。
赵临风眯起眼,目光扫过我沾泥的裤脚,又落在我攥紧的拳头上。
有那么一秒,我以为他要动手,可他突然笑了,雨水顺着他嘴角往下淌:"也是,最近影卫的老鼠多,得盯着点。"
他转身时,我听见他低低骂了句"操"。
雨又大了些,我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心跳声盖过了雨声。
刚才那股子能戳穿情绪的力量还在血管里乱窜,像喝了太浓的咖啡,指尖都在发颤——这不是普通的破妄,更像是...觉醒?
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迟迟没亮。
我摸黑打开手机,屏幕光映出茶几上那叠照片——沈青竹和陌生男人的训练照,后颈的疤在冷光里泛着白。
未读短信的提示音突然炸响,是条匿名消息:"小心身边的人。"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苏翎咬得发青的指甲、韩队说"银蚀术进度"时紧绷的下颌、赵临风刚才发抖的指节,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
沈青竹看我的眼神又浮上来,那不是被撞破秘密的慌乱,倒像是...早就等着我发现。
我抓起照片,背面的日期在手机光下泛着毛边——2018年5月12日,我成为黄金级守护者的前三天。
那天晚上,影卫基地的警报响了整夜,说是有执行者叛逃。
雨还在敲窗户。
我翻出影卫的请假条模板,手指在"请假原因"栏顿了顿,最终填上"旧伤复发"。
键盘声在寂静里格外响,我听见自己轻声说:"明天,去旧档案室。"
手机屏幕暗下去前,最后映出照片里沈青竹的眼睛——和今晚雨幕里的眼神重叠,温柔里藏着的,不知是背叛,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