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在五点整响起时,我已经醒了。
枕头边的银墨徽章泛着冷光,像颗冻硬的泪珠。
我摸黑套上针织衫,把徽章塞进裤袋,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沈青竹的工作室就在隔壁,他睡眠浅,连咖啡研磨机的声音都能让他皱起眉。
厨房的蒸锅里还温着桂花米糕,是他前晚说想吃的。
我端着青瓷盘往工作室走时,指尖被盘底烫得发红,却舍不得松手。
门把手上还沾着他昨晚调颜料的痕迹,松节油混着雪松的味道钻进鼻腔——这是他惯用的画布底料,三年来我闭着眼都能分辨。
他蜷在沙发里,被子滑到腰际,露出一截清瘦的锁骨。
画稿仍散在地上,最上面那张我的画像被他用炭笔添了几笔,阴影里的轮廓竟有几分像韩昭。
我蹲下身收拾画稿,金属扣突然硌到掌心——徽章不知何时从他外套里滑出来,落在沙发缝里。
我装作整理外套,将徽章攥进手心。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我提前设好的扫描程序。
镜头对准银字的瞬间,屏幕跳出一行小字:"材质含银87%,铅13%,检测到酸性腐蚀痕迹——疑似银蚀术。"
我的呼吸顿住。
银蚀术是影卫高层特有的刻字技术,用硝酸银溶液在金属上腐蚀出字迹,需要三级权限卡和实验室环境。
三年前我执行黄金级考核时,曾在总部见过一次,执行者是韩昭。
"晚照?"
沈青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我抬头,他正支起上半身,发梢翘着小卷,像只刚晒过太阳的猫。
"米糕要凉了。"我把盘子递过去,手指在背后掐得生疼。
他接盘子时碰到我手背,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和三年前在暴雨里替我挡枪时一样烫。
"今天想画鸢尾花。"他咬了口米糕,眼睛弯起来,"你陪我去花市挑花?"
我盯着他沾着米屑的嘴角,破妄能力突然开始发烫——这是我情绪剧烈波动时的征兆。
三年来我从未在他面前用过能力,总觉得那是对信任的亵渎。
可此刻,我望着他眼底的晨光,突然很想知道,他说的"鸢尾花",究竟是真的想买花,还是想支开我。
"下午有任务简报。"我扯了扯袖口,遮住被他碰过的地方,"你先画草图,我去去就回。"
档案室的门轴在我推开时发出吱呀声。
陈砚坐在最里面的转椅上,面前堆着半人高的档案盒,镜片上蒙着层薄灰。
他抬头时,我看见他后颈有道旧疤,像条扭曲的蜈蚣——那是三年前替我挡刀留下的,当时他还是青铜级管理员。
"查徽章记录。"我把工作证拍在他桌上,"近三个月的。"
他推了推眼镜,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需要上级审批。"
"我记得上个月你帮苏翎调过她导师的档案。"我弯腰凑近屏幕,发梢扫过他手背,"她的权限可比我低两级。"
陈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的鼠标突然顿住,屏幕上跳出一串编号,最末一行的申请人姓名被他迅速划过去——但我看清了,是韩昭。
"银蚀术..."我压低声音,"需要几级权限?"
他的手指在桌沿敲了三下,和韩昭结束对话的暗号一模一样。"不是谁都能碰的权限。"他说这句话时,目光扫过我裤袋鼓起的形状——那里还装着那枚徽章。
从档案室出来时,天阴得厉害。
我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看雨丝在玻璃上划出裂痕。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翎发来的消息:"韩队让你今晚八点去总部,紧急会议。"
夜色漫进阳台时,我抱着那枚徽章缩在藤椅里。
风掀起窗纱,吹得茶几上的画稿哗哗响——都是沈青竹这三年来画的我,在樱花树下笑,在暴雨里擦枪,在他发烧时喂他喝药。
他总说我像株野蔷薇,带刺却香得浓。
可现在,我摸着徽章上的银字,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那天。
他被三个执行者按在地上,血浸透白衬衫,却朝我笑:"别怕,我是来保护你的。"
破妄能力在指尖发烫。
我闭上眼,试着回忆他说过的每句话——"小心楼梯"、"枪套松了"、"今晚别吃辣"。
那些温柔的叮嘱突然变得模糊,像被谁蒙了层毛玻璃。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手腕上多了道红痕——是刚才太用力,指甲掐进肉里了。
手机在此时亮起,屏幕光刺得我眯起眼。
韩昭的消息跳出来:"明早九点,总部第三会议室。
带沈青竹的最新评估报告。"
雨又下大了。
我望着对面楼里零星的灯火,把徽章贴在胸口。
银字硌得生疼,却让我清醒——有些温柔,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带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