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的声音裹着松节油与亚麻仁油的气息漫过来。
我推开工作室的门时,雨丝正顺着发梢往衣领里钻。
"晚照。"
沈青竹的声音裹着松节油与亚麻仁油的气息漫过来。
他站在画架前,调色盘还搁在左手,右手的狼毫笔悬在半空中,画布上未完成的鸢尾花沾着未干的钴蓝,像被雨水打湿的蝶。
我扯下沾着泥点的黑风衣,露出左臂上那道新添的划伤——方才在废弃仓库截住追踪者时,对方的匕首擦着骨头划过去。
影卫黄金级守护者的勋章在锁骨下硌得生疼,那是组织给我的枷锁,也是我存在的证明。
"过来。"他放下笔,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腕骨处有道淡粉色的旧疤。
我想起三个月前替他挡下的那记闷棍,当时他抱着我往医院跑,雨水顺着他后颈流进衣领,把衬衫染成深灰。
温热的毛巾覆上我冰凉的脸。
沈青竹的手指擦过我眼角的雨珠,带着常年握画笔的薄茧:"任务顺利?"
"顺利。"我盯着他眼尾的细纹,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顺利得不正常。
目标人物本该携带的加密优盘不翼而飞,追踪者像是早知道我们会出现,连撤退路线都提前布了雷。
但这些不能说,影卫的任务汇报有严格流程,我得等韩昭的指令。
蜂蜜水的甜腻漫开时,我指尖碰到他胸前的银墨徽章。
那是影卫给保护目标的标识,雕着缠枝莲纹,边缘镀了层暗银。"每天都戴着,不嫌沉?"我轻笑,指腹蹭过徽章表面。
他低头看我,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它提醒我,有人一直在守护。"
我仰起脸,看见他瞳孔里晃动的暖黄灯光。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他眼底闪过什么——像深潭里突然翻涌的暗流,可等我再看,只剩一片温柔的涟漪。
手机在风衣口袋里震动。
是韩昭的号码,影卫决策者,白银级,说话时总爱用指节敲桌面,一下一下,像在数人的命。
"晚照,半小时后到总部会议室。"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汇报任务细节。"
我起身时,沈青竹替我理了理衣领。
他的掌心贴着我后颈,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雨大,开车慢些。"
总部的电梯总是带着股消毒水味。
我站在镜面墙壁前,看见自己眼下的青黑——这是连续第七天执行任务了。
影卫的守护者没有假期,只有不断更替的保护目标,而沈青竹是我守了三年的那个。
会议室的冷白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韩昭坐在长桌尽头,金丝眼镜反着光,面前摊开的文件夹上印着"沈青竹"三个黑体字。
"优盘没找到。"我直入主题,这是他最关心的。
他的指尖顿在文件夹上。
我盯着他喉结——这是破妄能力教我的:说谎者的喉结会比平时多滚动半秒,语速会比习惯慢0.3秒。
"追踪者的身份确认了吗?"他问,钢笔在指节间转了个圈。
"是黑曜的底层执行者。"我说出组织给的结论,但破妄能力在嗡嗡作响——他的左眼皮跳了一下,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很好。"他合上文件夹,"最近沈青竹有异常吗?"
异常?
我想起今早他画到一半突然撕掉画布,说"颜色不对";想起上周他在咖啡馆替陌生老人付账,手指在对方手背多停留了两秒;想起方才他看我时眼底那抹翻涌的暗流。
"没有。"我听见自己说。
韩昭的钢笔尖在桌面上敲了三下。
一下,两下,三下——这是他结束对话的暗号。
我离开时,听见他对着对讲机说:"密切监控目标。"
雨还在下。
我回到工作室时,沈青竹已经睡了。
他蜷在沙发上,画稿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是我,穿着影卫的黑色制服,背后是团模糊的阴影。
整理他外套时,金属扣硌到我指甲。
那枚银墨徽章滑出来,背面在落地灯下泛着冷光——一行银色小字刻在莲纹间隙:"他正在背叛你"。
我的手指在发抖。
这行字像根细针,扎破了三年来的所有温柔。
徽章是影卫特制的,刻字需要专用工具,最近接触过它的只有我,和...
"晚照姐?"
苏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抱着我的风衣,发梢滴着雨:"你落的外套,我给送过来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
这个青铜级守护者总爱把碎钻发夹别在耳后,此刻那枚蓝钻正随着她的吞咽动作一闪一闪——她眼神晃了晃,往左偏了十五度。
"今天有人碰过我的东西吗?"我尽量让声音平稳。
"没...没有啊。"她指尖绞着风衣带子,指节发白。
我接过风衣时,摸到内侧口袋里多了包创可贴——是沈青竹常用的薄荷味。
深夜两点,我盯着床头的徽章。
银色小字在黑暗里泛着幽光,像道裂开的缝,把三年的信任漏得干干净净。
沈青竹翻了个身,在睡梦里低低唤我的名字。
窗外的雨还在下。
我定了明天五点的闹钟——等他醒前,我要再看看那幅未完成的鸢尾花,看看他藏在颜料底下的,究竟是温柔,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