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刚踏出轿辇,周宁海便快步跟上,压低声音,语速急促地禀报:“娘娘,方才冷宫那边传来消息,是敬妃娘娘宫里的人巡查时发现了谦嫔娘娘。”
“谦嫔娘娘气息奄奄,一口咬定是皇后派人将她关进去的,敬妃娘娘不敢耽搁,立刻派人禀报了皇上,如今皇上、皇后、叶贵人还有各宫掌事都在正殿等着呢。”
年世兰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刘莺莺被“恰好”发现,想来是甄嬛和敬妃按计划行事,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微微颔首,示意周宁海无需多言,大步流星地踏入正殿。
“给皇上请安。”年世兰屈膝行礼,语气沉稳,既不失礼数,又带着主理六宫的威严。
皇上正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闻言摆了摆手:“起来吧,你怎么也来了?”
“臣妾方才正在寿康宫给太后请安,恰好听闻谦嫔娘娘被找到的消息,太后身子不适,便让臣妾先来看看,务必查清楚真相。”
太后明知此事却不来,其意不言而喻,便是不愿再偏袒皇后。
皇后坐在一旁,脸色惨白,手指紧紧攥着帕子,听到太后二字,眼神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看向站在殿角的叶贵人。
当日叶贵人亲口说在西六宫见过刘莺莺,如今刘莺莺恰在西六宫的冷宫被找到,叶贵人的证词本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叶贵人感受到皇后的目光,心头一紧。
她母亲和弟弟还被皇后拿捏着,不敢公然背叛,可眼下证据确凿,她若是再坚持之前的说法,怕是会引火烧身。
思来想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含糊其辞。
年世兰的目光掠过殿中憔悴不堪的刘莺莺和她的宫女思雯,两人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眼底满是惊恐与疲惫,一看便受了不少苦楚。
她快步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真切的担忧:“谦嫔妹妹,你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雯早已泣不成声,跪在地上,泪水涟涟:“皇上!皇贵妃娘娘!求你们为我们娘娘做主啊!当日皇后娘娘留我们娘娘在景仁宫说话,奴婢只能在殿外等候。”
“不知殿内说了什么,突然就听到皇后娘娘厉声呵斥,接着便叫人把她绑了!奴婢吓得魂飞魄散,想冲进去救娘娘,却被江福海那个狗奴才从背后打晕,等奴婢醒来,早已被扔在冷宫的柴房里,和娘娘绑在一起!”
刘莺莺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中的恐惧与愤怒,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皇上,臣妾当日不过是与皇后娘娘理论,质问她为何要害死臣妾的孩子。她却说,‘你的孩子没了就没了,本宫不让生的孩子,自然是不能生的’!臣妾气不过与她争执,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宫中私自绑人!”
她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皇后,语气带着刺骨的恨意:
“她让人将臣妾往冷宫带,一路上连个宫人侍卫都没遇到,显然是她提前安排好了!到了冷宫,江福海还假传圣旨,告诉看守的侍卫,说臣妾忤逆皇上,已被打入冷宫,若是敢乱说话,便是疯癫之言,无人可信!”
“若不是今日送膳的小太监曾在永和宫当差,念及旧情,偷偷给我们送了些吃食,还愿意相信臣妾的话,跑去告诉了敬妃娘娘,臣妾和思雯怕是早已死在那暗无天日的冷宫里了!”
“荒谬!”皇后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厉声反驳,“本宫身为中宫皇后,岂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又怎会做出私自囚禁嫔妃的蠢事?刘莺莺,你休要血口喷人!”
“闭嘴!”皇上狠狠一拍桌案,茶盏被震得嗡嗡作响,语气威严刺骨,“朕没让你说话,轮不到你插嘴!刘莺莺,你接着说,还有什么证据?”
刘莺莺含泪摇头:“臣妾被绑时慌乱不已,身上的玉镯不慎掉落,想来是落在了景仁宫后院的路上。除此之外,冷宫的侍卫、江福海,还有思雯,都是证人!他们都能证明,是皇后娘娘派人将臣妾关进去的!”
“皇上,臣妾可以作证!”年世兰适时开口,语气笃定,“当日安贵人在景仁宫门外等了谦嫔娘娘许久,始终未见她出来,后来还被皇后娘娘扣留宫中,不许离开。”
“而且苏培盛在景仁宫后院的小门处,确实找到了谦嫔娘娘的玉镯,那玉镯还是皇上当年亲赐的,绝不会有错!”
她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叶贵人,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不过,叶贵人当日曾说,在西六宫见过谦嫔娘娘,不知叶贵人是何时见到的?具体是在什么位置?可否说得详细些?”
叶贵人的心猛地一沉,连忙上前一步,屈膝行礼,语气带着几分慌乱:“回皇上,回皇贵妃娘娘,嫔妾当日……当日只是远远看到一个身影,穿着与谦嫔娘娘相似的宫装,脚步匆匆,未曾上前确认,或许是嫔妾看错了,误将旁人认成了谦嫔娘娘。”
“……还请皇上恕罪!”
“哦?”年世兰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本宫记得清清楚楚,当日叶贵人说得斩钉截铁,笃定那就是谦嫔娘娘,还说她往阆苑右门方向去了。怎么今日突然就改口了?”
叶贵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磕头:“嫔妾一时糊涂,看错了人,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看着叶贵人慌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也没再多问,转头对苏培盛吩咐:“苏培盛,把江福海和看守冷宫的侍卫都带上来!”
“奴才遵旨!”苏培盛连忙躬身退下,没过多久,便带着五花大绑的江福海和几个神色惶恐的侍卫走了进来。
江福海一进殿,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才冤枉啊!奴才从未绑过谦嫔娘娘,更没假传过圣旨!这都是谦嫔娘娘污蔑,是她血口喷人啊!”
“你还敢狡辩!”刘莺莺厉声呵斥,“当日就是你亲手打晕了思雯,又亲自将臣妾绑进冷宫,还对看守的侍卫宣读假圣旨!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所有人吗?”
皇上看向那些侍卫,语气冰冷:“你们说实话,谦嫔娘娘所言是否属实?江福海是否曾带她进冷宫,还假传圣旨?”
为首的侍卫脸色惨白,犹豫了片刻,终究不敢欺瞒皇上,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回皇上,确有此事!”
“那日江总管带着谦嫔娘娘和她的宫女来冷宫,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将谦嫔娘娘打入冷宫,还说她若敢乱说话,便是疯癫之语,让我等不必理会……奴才们不敢违抗圣旨,便将谦嫔娘娘关了起来,没想到……没想到是假的!”
其他侍卫也纷纷跪倒,异口同声地证实了侍卫统领的话。
江福海脸色瞬间变得死灰,瘫软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皇上,”年世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决绝,“江福海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太监,他的所作所为,绝非一人之念。不如将他押往慎刑司,好好审问一番,看看他背后是否有人指使,也好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免得有人说皇后娘娘是被人攀诬的。”
这话看似为皇后着想,实则断了皇后的后路。
若是江福海在慎刑司招供,皇后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皇后看着年世兰,眼底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好一个还臣妾清白!年世兰,你心思倒是缜密!”
“皇上,臣妾的身子刚好转没几日,怎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害谦嫔?这个算计,当真是天衣无缝,让臣妾百口莫辩!”
皇后脸上满是悲伤,语气带着几分哀求:“皇上,臣妾若是真的想害谦嫔,既然已经将她绑进冷宫,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反而留着她的性命,让她有机会回来告发臣妾?这不合常理啊!”
皇上眉头紧锁,皇后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他看向刘莺莺,眼神带着几分探究:“谦嫔,你如何解释?”
“如何解释?”刘莺莺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讥讽,“皇后娘娘自然是打得好算盘!”
“若是臣妾死在冷宫里,所有人都会怀疑是她所为,她便是百口莫辩。可若是臣妾一直失踪,时间久了,宫中之人渐渐淡忘了此事,她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臣妾,便无人知晓!”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有人愿意相信臣妾,将臣妾救了出来!”
皇后脸色一变,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掩面而泣,语气悲伤:“皇上,臣妾想起当年在潜邸的时候,那位李侧福晋,不也是用自己的孩子来陷害姐姐吗?姐姐当时亦是百口莫辩,最后郁郁寡欢,胎像不稳,难产而死!”
“皇上,姐姐那般温柔善良,绝不会做害人性命之事,臣妾身为她的妹妹,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别的没有,这点骨气还是有的,怎会做出这般阴狠毒辣之事?”
她抬出纯元皇后,试图用旧日情分打动皇上,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年世兰心中暗叫不好,皇上对纯元皇后情根深种,皇后搬出纯元,怕是会让皇上心软。
她立刻开口,语气坚定:“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这两件事根本毫无关联,怎能混为一谈?当年李侧福晋是故意对纯元皇后大不敬,激怒皇后,再设计陷害。”
“而今日之事,谦嫔娘娘有侍卫、有思雯、有玉镯为证,江福海的手下也已招供,证据确凿!皇后娘娘为何要避重就轻,拿纯元皇后来说事?莫非是想借着纯元皇后的情面,逃脱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