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想法,倒是新奇得很。”年世兰心里其实已然认同了几分。
能搅动这么大的风波,绝非皇后一人能办到,只是这话不能明说,免得落人口实。
欣贵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郑重:
“嫔妾绝非玩笑,是仔细琢磨过的。国公府的案子牵扯甚广,齐家、佟佳氏皆被卷入,若没有足够的能量,根本无法串联起这一切。”
“你的心意,本宫明白。”年世兰抬了抬手,语气缓和下来,“殿里都是本宫信得过的人,这话不会外传,你不必太过紧张。”
她知道欣贵人胆子不大,能说出这番话,已是鼓足了勇气。
欣贵人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嫔妾谢娘娘体谅。”
她刚才开口前,早已仔细打量过殿内的宫人,皆是年世兰的心腹,才敢将这大胆的猜测说出口。
“不过,嫔妾方才听闻娘娘传了佟佳公主进宫,没过多久,她便被太后的人接去了寿康宫。”欣贵人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年世兰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自己传召佟佳公主并非秘密,但佟佳公主被太后带走,这等细节,欣贵人怎么会知道?
她挑眉看向欣贵人,等着她的解释。
“嫔妾不敢欺瞒娘娘。”欣贵人连忙说道,“方才嫔妾本是来翊坤宫给娘娘请安,刚到宫门口,就看到太后的宫人簇拥着佟佳公主匆匆离去,神色慌张。
嫔妾怕打扰娘娘议事,便没敢进来,一直在宫门外候着,直到颂芝姐姐来传召,才跟着进来。”
“原来如此。”年世兰恍然大悟,摆了摆手,“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出了这翊坤宫,这话就不必再提了。太后的心思,咱们猜不透,也不必多猜。”
“嫔妾明白。”欣贵人躬身应下,拿起案上的针线,继续给舒月公主勾勒衣样。
两人不再提及佟佳公主和背后势力的话题,转而聊起了后宫的琐事,暖阁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年世兰看着欣贵人娴熟的手法,心里暗暗思忖这个欣贵人,看似不起眼,实则心思通透,消息也灵通得很。
刘莺莺失踪的事,她怕是也看出了几分端倪,只是不敢明说罢了。
这样的人,留在后宫里,倒是个可用的眼线。
夜色渐浓,翊坤宫的宫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就在这时,颂芝匆匆掀帘进来,神色带着几分凝重:“娘娘,寿康宫来人了,说太后深夜传召,让您即刻过去一趟。”
太后深夜传召,定然是为了佟佳公主的事,或许还会提及国公府的案子。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摆:“知道了,备轿。”
转身又对颂芝吩咐,“你让周宁海去承乾宫一趟,告诉莞嫔,就说太后传召,皇后那边怕是要有动静,让她多留意承乾宫的安危,若是皇上那边有消息,也让她及时告知本宫。”
“是,奴婢这就去办!”颂芝连忙应下。
年世兰带着人匆匆赶往寿康宫,夜色中的宫道寂静无声,只有脚步声和轿夫的喘息声。
寿康宫的宫门早已敞开,宫灯明亮,映得庭院里的残雪泛着冷白的光。
一进正殿,就见太后端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吓人,竹息站在一旁,神色也格外凝重。
“臣妾给太后请安。”年世兰屈膝行礼,语气恭敬,“太后深夜传召,可是有要事吩咐?看太后的脸色不太好,可是六阿哥闹着您休息不好?”
“你先起来坐吧。”太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摆了摆手,语气冰冷,“竹息,让殿里的人都退下去,没有哀家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竹息连忙应下,领着殿内的宫人悄然退下,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太后有话不妨直说。”年世兰坐在一旁的锦凳上,心里已然有了底,定是佟佳公主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
“你今日传佟佳公主进宫,到底说了什么?”太后开门见山,眼神锐利地盯着年世兰,“哀家听说,你下了懿旨,把佟佳岳兴的长女佟佳雯婴,赐给了年富做妾?”
年世兰并不意外,坦然点头:“回太后,确有此事。”
“臣妾之前就和皇上提过,想给年富物色一门亲事,皇上今日下旨,将鄂尔泰大人的嫡长女指给年富为正妻,臣妾便顺水推舟,下旨将佟佳雯婴赐为侧室,也算是好事成双。”
“好事成双?”太后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讽,“那你为何还要将佟佳家的另一个庶女,赐给你哥哥年羹尧做妾?”
“太后这可冤枉臣妾了!”年世兰立刻露出一脸委屈,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并非臣妾的本意,是那个庶女佟佳珮羽自己要死要活,非要嫁入年家。”
“今日臣妾传佟佳公主进宫,本就是想问问她的意思,没想到佟佳公主说,她们佟佳府对晚辈的婚事从不干涉,任凭她们自己做主。臣妾还感慨,佟佳府的家风倒是开明。”
太后显然不信她的话,眉头紧锁:“佟佳公主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告诉哀家,那佟佳珮羽是私自离家出走,并非有意攀附年家。”
“太后若是不信,大可传莞嫔来问话。”年世兰语气笃定,“今日佟佳公主进宫时,莞嫔也在翊坤宫,她可以作证,佟佳公主确实说过,不干涉晚辈感情的话。而且佟佳公主也承认,佟佳珮羽是自己离家,府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太后沉默了片刻,年世兰有甄嬛作证,她就算想偏袒佟佳公主,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佟佳雯婴的婚事已然定了,皇上也同意了,她若是强行阻止,反倒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思忖片刻,她只能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佟佳雯婴的事,哀家便不再过问。只是那佟佳珮羽,哀家看就算了吧。你哥哥年羹尧年纪不小了,身边也不缺人,没必要再纳一个心思不正的庶女进门。”
年世兰心里暗喜,脸上却依旧带着顺从的神色:“臣妾原本也不同意,哥哥更是坚决反对。”
“只是臣妾想着,那佟佳珮羽在府里不受宠爱,离家出走也着实可怜,一时心软才动了恻隐之心。既然太后这么说,臣妾明日便下旨,取消这门婚事,让她自行回家便是。”
太后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几分,话锋一转,问道:“国公府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佟佳公主说,她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你可有什么头绪?”
年世兰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太后到现在还在维护佟佳氏,怕是还对隆科多心存指望吧。
她摇了摇头,语气平淡:“臣妾并不清楚。这件案子如今由大理寺负责查办,有了结果也只会回禀皇上,臣妾身为后宫妃嫔,不便干涉前朝事务。”
她心里其实真想问问太后:您这般维护佟佳氏,就不怕皇上心里膈应吗?
隆科多早已失势,佟佳氏也不复当年荣光,这般偏袒,不过是自寻死路。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太后!皇贵妃娘娘!不好了!”
年世兰皱了皱眉,寿康宫的宫人素来沉稳,这般慌张,定是出了大事。
竹息也连忙上前,呵斥道:“慌什么?慢慢说!”
小太监喘着粗气,磕磕绊绊地说道:“谦嫔娘娘……谦嫔娘娘找到了!”
“找到就找到,你慌成这样做什么?”太后脸色一沉,语气不悦。
“是在……在冷宫找到的!”小太监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几分恐惧,“谦嫔娘娘说,是皇后娘娘派人把她扭送进冷宫的,还对她严刑拷打,逼她承认是自己私自逃离景仁宫!现在皇上已经带着人,往景仁宫去了!”
“什么?”年世兰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震惊。
皇后竟然如此愚蠢,把人藏在冷宫,还留下了把柄!
她转头看向太后,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太后,这可是天大的事!皇后竟敢私自囚禁嫔妃,严刑拷打,臣妾陪您一起去景仁宫看看吧!”
太后却坐着没动,神色平静得有些反常。
她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刘莺莺失踪那日,她就猜到十有八九是皇后做的。
若是皇后能干脆利落地把人处理掉,或许还能瞒天过海,可她偏偏留了活口,还藏在冷宫这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当真是愚蠢至极。
“你去吧。”太后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哀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你现在主理六宫事务,这种时候,你不在场不合适。”
年世兰愣住了,连竹息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太后竟然不管?
这可是皇后被抓了现行,若是太后出面,或许还能为皇后周旋一二,可她偏偏选择袖手旁观,难道是对皇后彻底失望了?
“太后……”年世兰还想劝劝她,毕竟皇后是乌拉那拉氏的人,太后若是不出面,皇后这次怕是在劫难逃。
“不必多言。”太后打断她,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快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景仁宫那边,你看着处理,务必查清楚真相,给六宫一个交代。”
“是,臣妾遵旨。”年世兰躬身行礼,转身快步走出殿外。
太后为何突然不管皇后了?是真的失望,还是另有图谋?
刚踏出寿康宫的宫门,就见周宁海带着几个侍卫,等在宫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