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烬雪

雪下了三天三夜，西炎山的轮廓在鹅毛雪里晕成一片模糊的白，像是被老天爷随手抹了一笔，连风都带着冰碴子，刮在脸上生疼。

小夭裹紧了身上的狐裘，站在祝融殿的廊下呵出一团白气。殿内暖炉烧得正旺，青铜鼎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颛顼半边脸发红。他手里捏着一封来自中原的密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信纸边缘被捏出几道深深的折痕。

“涂山璟那边，还没消息？”颛顼的声音透过门缝飘出来，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紧绷。

小夭往阶下望了望，雪地里只有几串被风雪半掩的脚印，是昨日防风邶来送药时留下的。她摇摇头：“防风氏的人说，他三天前就带着商队入了淮水，按路程该到了，许是雪太大，耽搁了。”

颛顼没再说话，将密信凑到烛火边。火苗舔上纸角，迅速卷走上面的字迹，最后只余下一小撮灰烬，被他弹指弹进了炭盆。“中原氏族又在蠢蠢欲动，趁着玱玹在北境平乱，想把粮草扣在渡口。”他顿了顿，看向小夭，“你说，涂山璟会不会……”

“不会。”小夭打断他，声音比廊外的雪还冷，“他若想反，十年前就不必把涂山氏的半数身家压在你身上。”

颛顼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我自然信他，只是这雪……”他望向窗外，雪片像是无穷无尽，把天地都裹成了一片死寂，“总让人觉得，要出些什么事。”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压抑的惊呼。小夭心头一跳，转身时正撞见一个浑身是雪的身影踉跄着扑上台阶，是涂山氏的家仆，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染血的木盒。

“少主……少主他……”家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冻得青紫的手一松，木盒“哐当”落在地上，滚出一枚断裂的玉簪——那是小夭去年生辰时，亲手为涂山璟刻的，上面还留着她的指痕。

雪还在下，落在玉簪的断口上，瞬间被染成了淡淡的红。小夭看着那抹红，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她在桃花林里撞见少年模样的涂山璟，他被人打断了腿，躺在雪地里，却还笑着对她说：“别怕，我没事。”

那时的雪，好像没这么冷。

防风邶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玄色的衣袍上落满了雪，像极了他总挂在嘴边的那句戏文：“人间聚散如风雪，燃尽这一场，便什么都不剩了。”他手里的药壶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渗进雪地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

小夭弯腰去捡那枚断簪，指尖触到玉质的冰凉时，突然听见颛顼在身后低低地说了一句：“淮水渡口，昨夜起了大火。”

风卷着雪灌进廊下，吹得烛火猛地一歪，将所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像极了将熄未熄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