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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弦上雪,眸中光

距离维也纳音乐节开幕还有三天,柯蒂斯的排练厅里却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齐墨雪正在合排《夜魇》的高潮段落,她的小提琴声如同挣脱枷锁的困兽,在弦上爆发出撕裂般的力量,每一个音符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林叙白坐在钢琴前,指尖下的和弦不再是单纯的伴奏,而是化作了与小提琴相互纠缠的另一个灵魂,时而压抑,时而奋起,在不和谐音程的碰撞中编织出惊心动魄的张力。

“停!”指挥教授突然放下指挥棒,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就是这个感觉!齐墨雪,你的揉弦里有了‘人味’,不再是纯粹的技巧展示。林叙白,钢琴的对话感非常到位,那个玻璃琴的替代音色简直是神来之笔!”

林叙白抬起头,正好对上齐墨雪望过来的目光。后者银灰色的眼眸里少了往日的冰冷,多了几分释然的暖意,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真实的笑意。那是林叙白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放松的表情,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排练结束后,齐墨雪走到林叙白身边,将一个丝绒盒子放在她面前。“打开看看。”

林叙白疑惑地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银质胸针,主体是一朵镂空雕刻的曼陀罗花,花心镶嵌着一颗细碎的月光石,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银辉。

“这是……”

“我母亲留下的,”齐墨雪的指尖轻轻抚过曼陀罗的花瓣,“她说曼陀罗虽然有毒,却是唯一能在极寒之地盛开的花。”她顿了顿,将胸针别在林叙白的衣襟上,指尖触到她锁骨处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谢谢你让我知道,冰山下也能有花开。”

林叙白低头看着胸前的曼陀罗,月光石的光晕映在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漾起层层涟漪。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只能用力点点头,将那份汹涌的情感咽回心底。

飞往维也纳的航班上,齐墨雪靠窗而坐,看着舷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市灯光,银灰色眼眸里难得地流露出一丝迷茫。林叙白知道她在担心齐宏远会暗中作梗,便轻轻握住她的手,将一个小小的纸雕塞到她掌心——那是用金色卡纸做的维也纳金色大厅模型,屋顶还粘着一颗亮晶晶的水钻。

“看到没,”林叙白用指尖点了点水钻,“这是舞台上的追光灯,专门为你亮的。”

齐墨雪捏着掌心的纸雕,感受着那上面残留的林叙白的体温,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幼稚。”但语气里却带着宠溺的暖意。

抵达维也纳的第二天,意外还是发生了。原定担任乐团首席的指挥突然病倒,组委会临时通知需要更换指挥,而备选名单里赫然出现了齐宏远的名字。

“他怎么会在备选名单里?”林叙白看着手机上的邮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齐宏远如果担任指挥,完全可以在演出中故意刁难,甚至临时修改乐谱,毁掉整场演出。

齐墨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上的琴箱贴纸——那是林叙白给她贴的、画着小猫弹小提琴的卡通贴纸。“他大概早就买通了组委会的人。”她的声音很平静,眼底却翻涌着压抑的怒火。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林叙白的手机响了,是她父亲打来的。“叙白,我刚接到维也纳音乐学院的电话,”林父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他们听说齐宏远要指挥《夜魇》,集体表示抗议,说不能让商业气息玷污了新锐作品的首演。”

林叙白愣住了:“维也纳音乐学院?”

“是啊,”林父的声音里带着骄傲,“当年你母亲在维也纳进修时带过的学生,现在好多都成了教授。他们联名推荐了一位指挥界的‘疯子’——你还记得小时候来我们家弹三角铁的那个艾伦教授吗?”

林叙白猛地想起那个总是戴着彩色围巾、指挥时像在跳踢踏舞的古怪老头,忍不住笑了出来。艾伦教授是极简主义音乐的代表人物,最擅长挖掘作品里的情感内核,由他来指挥《夜魇》,简直是天作之合。

果然,当艾伦教授拄着镶满音符贴纸的拐杖出现在排练厅时,整个乐团都沸腾了。他甚至没看总谱,就跟着齐墨雪的小提琴声跳了起来,用夸张的肢体语言诠释着“夜魇”的挣扎与觉醒,逗得原本紧张的乐手们哈哈大笑。

“对!就是这个感觉!”艾伦教授指着齐墨雪,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姑娘,你的琴音里有狼的野性,也有羊的温柔,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齐墨雪被他夸张的样子逗得有些不好意思,银灰色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林叙白坐在钢琴前,看着她难得一见的娇羞模样,心里像灌满了蜜糖。

演出当天,维也纳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金色大厅外,雪花漫天飞舞,将整座建筑装点得如同梦幻宫殿。后台里,林叙白正在帮齐墨雪整理领结,却发现她的手指一直在微微发抖。

“紧张吗?”林叙白握住她的手,用掌心的温度帮她取暖。

齐墨雪摇摇头,银灰色眼眸望向窗外的飞雪:“我在想,我母亲当年是不是也在这样的雪天,站在这个舞台上。”她顿了顿,低头看着林叙白胸前的曼陀罗胸针,“谢谢你,叙白。没有你,我可能永远走不出那个琴房。”

林叙白的心猛地一跳,她抬起头,正好撞进齐墨雪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冰封的湖面,而是翻涌着星河般的璀璨光芒。

“傻瓜,”林叙白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是一起的啊。”

灯光渐暗,演出开始了。

当齐墨雪的小提琴声在金色大厅响起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不再是柯蒂斯排练厅里充满攻击性的演绎,而是多了一份历经风雨后的从容与温柔。林叙白的钢琴声如影随形,时而化作漫天飞雪,时而化作破冰的溪流,与小提琴共同编织出一场关于救赎与成长的梦境。

在乐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齐墨雪站起身,向观众鞠躬,银灰色的长发在追光灯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观众席第一排的林叙白,后者正用力鼓掌,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泪光。

谢幕三次后,齐墨雪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举动。她没有走向后台,而是径直走到钢琴前,向林叙白伸出了手。

林叙白愣住了,在全场瞩目的目光中,她看到齐墨雪眼中坚定的光芒。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入她的掌心。

两人相握的手,在追光灯下显得格外醒目。齐墨雪举起她们交握的手,对着话筒,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说:

“这首《夜魇》,献给所有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灵魂。”她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林叙白脸上,“也献给我的光——林叙白。”

全场再次沸腾,闪光灯如同白昼般亮起。林叙白看着眼前的齐墨雪,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突然觉得眼眶一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演出结束后,两人在后台拥抱。齐墨雪的下巴抵在林叙白的发顶,轻声说:“叙白,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林叙白埋在她的怀里,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用力点头:“那就别离开。”

窗外的雪还在下,金色大厅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曼陀罗胸针在林叙白的衣襟上闪着微光,仿佛在见证一个关于冰雪与暖阳的约定。

齐宏远最终没有出现在演出现场,据说他在开幕前接到了国际乐评协会的质询,关于他涉嫌操控年轻音乐家的传闻正在业内发酵。而齐墨雪,在维也纳的雪夜里,终于挣脱了所有枷锁,以一个独立音乐家的身份,站在了世界的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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