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校交流项目的启动仪式在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小演奏厅举行。

齐墨雪作为柯蒂斯的学生代表，需要上台发言。她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套裙，长发依旧用黑色缎带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分明的下颌。银灰色的眼眸扫视着台下，目光淡漠，仿佛在看一群与自己无关的布景。

她的发言简短到极致，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词汇，只有对项目的官方介绍和几句公式化的欢迎。台下掌声响起时，她已经面无表情地走下了台，径直坐在了第一排最靠边的位置，隔绝了与任何人交流的可能。

林叙白坐在星海学生的方阵里，一眼就看到了台上的齐墨雪。今天的她比昨晚在琴房里更显疏离，像一座精心雕琢的冰雕，美丽，却也寒冷刺骨。

轮到星海音乐学院的学生代表发言时，林叙白身边的一个男生站了起来，他是星海作曲系的才子，侃侃而谈，言语间充满了对交流项目的期待和对音乐的热爱。

仪式结束后，是自由交流时间。柯蒂斯的学生大多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星海的学生们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星海的学生们则显得有些拘谨，或是好奇地打量着这所世界顶尖的音乐学府。

林叙白端着一杯果汁，安静地站在角落，目光不经意地追随着那个黑色的身影。齐墨雪似乎对周围的热闹毫无兴趣，正准备离开，却被一位柯蒂斯的教授叫住，旁边还跟着几位看起来像是赞助商或者评委的人物。

她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林叙白能“听”到她周围空气里那一丝更加紧绷的情绪波动，像琴弦被无形的手再次拧紧。

“林叙白？”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林叙白回过神，看到是同系的学姐。“学姐。”

“在看什么呢？”学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齐墨雪被众人围住的场景，“哦，那是齐墨雪，柯蒂斯的传奇，小提琴和作曲双料天才，拿奖拿到手软。不过……人也真够冷的，像块万年不化的冰。”

林叙白笑了笑，没说什么。她知道，冰下面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火焰。

“对了，”学姐想起什么，“这次交流项目有个重头戏，是两校联合排演一部新作品，好像是位大师的遗作，需要小提琴首席和钢琴伴奏，还有……一个负责改编和指导的作曲。听说柯蒂斯这边指定了齐墨雪担任小提琴首席，我们星海这边，钢琴伴奏和作曲还在选拔呢。”

林叙白眼睛一亮：“新作品？”她对未知的音乐总是充满兴趣。

“是啊，据说是很有难度的作品，风格也比较……先锋。”学姐耸耸肩，“估计要求很高，不然也不会让齐墨雪来担纲首席了。怎么，你感兴趣？”

林叙白点点头，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期待。如果能参与这部作品，是不是就能有更多机会……接近那个冰冷的身影？她想更清楚地“听”到她内心的声音，不是通过那充满攻击性的演奏，而是通过合作，或许能窥见一丝不同的东西。

就在这时，她看到齐墨雪终于从人群中脱身，快步向演奏厅外走去，背影依旧挺拔而孤独。

几乎是下意识地，林叙白也跟了上去。

她跟在齐墨雪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穿过走廊，来到了学院后面的小花园。夜晚的花园有些凉意，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齐墨雪停在一棵巨大的枫树下，微微仰头，看着被树叶切割的月光。她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银灰色的眼眸里似乎映着淡淡的月色，却依旧深不见底。

林叙白站在不远处，没有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能感觉到，齐墨雪此刻的情绪比在演奏厅里要放松一些，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孤独感却更加清晰了。

过了一会儿，齐墨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银灰色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林叙白。

“你跟着我做什么？”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警惕。

林叙白走上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像今晚的月光一样柔和：“齐墨雪同学，你好。我是星海音乐学院作曲系的林叙白。”她伸出手，“昨天在琴房，谢谢你……没有把我赶得太难看。”

齐墨雪没有看她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排斥：“我不喜欢被人跟踪。

“我不是跟踪，”林叙白收回手，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看你好像不太喜欢刚才的场合，想看看你有没有事。”

“我有没有事，与你无关。”齐墨雪的声音冷硬如铁。

“或许吧。”林叙白没有反驳，只是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坚持，“不过，作为即将在同一个交流项目里可能产生交集的同学，我想我们应该认识一下。”

齐墨雪皱眉，似乎对“交流项目”这几个字有些抵触：“我对社交没兴趣。”

“我也不是来社交的。”林叙白看着她，认真地说，“我对音乐有兴趣。听说这次的联合排演，你是小提琴首席？”

提到音乐，齐墨雪的眼神才稍稍有了一丝变化，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专注：“是又如何？”

“我对那部新作品很感兴趣，”林叙白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向往，“如果有机会，我想试试担任作曲或者钢琴伴奏的角色。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齐墨雪听到这两个字，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在音乐中独自挣扎，合作意味着分享，意味着暴露，意味着可能的失控。

“我的合作者，需要绝对的专业和无可挑剔的技术，”齐墨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你觉得你可以？”

林叙白迎上她的目光，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而坚定：“我不敢说绝对完美，但我会全力以赴。而且，”她顿了顿，语气轻轻的，却像羽毛一样拂过齐墨雪的心湖，“我觉得，那部作品里，可能需要的不仅仅是技术。”

齐墨雪一怔，银灰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温和的女孩，第一次在她琥珀色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种超越年龄的洞察。

她不知道林叙白为什么会这么说，也不知道她所谓的“不仅仅是技术”指的是什么，但那一刻，她竟没有立刻反驳。

夜风吹过，枫树叶沙沙作响，打破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齐墨雪移开视线，重新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拭目以待。”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小花园，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林叙白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轻轻呼出一口气。

冰山上的裂缝，似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被拒绝的微凉，但心里却有一丝暖意悄然蔓延。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