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苏然收到国际小行星中心邀请函时，正在给新一批观测设备做最后的调试。烫金的信封上印着他的名字，旁边标注着“特邀顾问”——这是对他五年前发现近地小行星的肯定，也是对他研发的“星轨校准系统”的认可。

“要去巴黎吗？”林晓凑过来看信封，指尖划过“国际研讨会”的字样，“正好可以顺便去看看巴黎天文台，据说那里还保存着拉普拉斯用过的星图。”

苏然摩挲着信封边缘，突然有些犹豫：“我听说会上有很多顶尖学者，我连大学文凭都没有……”

“你的成果就是最好的文凭。”林晓从书架上抽出本厚厚的论文集，封面印着苏然的名字，“这是你发表的23篇论文，其中5篇被《自然》收录，比很多教授的成果都扎实。”她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页脚的小字，“你看，这里标注着‘感谢林晓提供的观测数据支持’——其实每次都是你先发现异常，我只是做了点分析而已。”

苏然的耳根泛起微红，却没再反驳。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林晓的鼓励，像习惯了星轨总会绕着引力中心转动。

出发前一晚，他们又去了郊外的观测点。苏然站在草地上，右腿虽然还不能长时间负重，却已能稳稳地支撑身体。他调试着望远镜，镜头对准了天鹰座的牛郎星：“这次去巴黎，我想提交一个新方案——用人工智能优化星轨预测模型，结合我们的机械校准技术，或许能把小行星撞击预警时间提前到72小时。”

“需要我帮你准备数据吗？”林晓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润滑油味——那是属于他的、独特的气息。

“已经准备好了。”苏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U盘，“里面还有个惊喜。”

林晓把U盘插进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出一张设计图：那是座建在山顶的观测站，主体是个巨大的穹顶，穹顶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星轨，最下方有行小字：“晓星观测站——献给所有追逐星光的人。”

“这是……”林晓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用这几年的奖金和专利费，在你老家的山顶买了块地。”苏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等观测站建好了，我们就住那里，每天看星星，再也不用挤在城市的出租屋里。”

夜风吹过草坡，带着春天的暖意。远处的城市灯火与天上的星光交织，像幅流动的画卷。林晓突然明白，所谓归宿，不是某个固定的地方，而是有个人愿意为你搭建一片星空，让你的每一步前行，都有星光指引。

巴黎天文台的穹顶下，苏然站在拉普拉斯的手稿前，指尖微微颤抖。那些泛黄的纸张上，记录着这位数学家对星轨的计算，笔迹与苏然的草稿惊人地相似——都带着种近乎偏执的工整。

“没想到你对古典星图也有研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走过来，操着流利的中文，“我是巴黎天文台的皮埃尔，看过你的论文，对机械校准部分很感兴趣。”

苏然有些局促，却还是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现代天文观测太依赖电子设备，其实机械结构的稳定性才是基础。就像这座天文台的子午仪，两百多年了依然精准，因为它的齿轮咬合遵循着最本质的力学原理。”

皮埃尔眼中闪过赞许：“你说得对。我们太沉迷于数字，反而忘了星星本身是有‘质感’的。”他指着窗外的埃菲尔铁塔，“你看，它的钢铁骨架和星轨多像，都是人类用理性对抗混沌的证明。”

研讨会的提问环节，有位学者突然发难：“苏先生没有正规学历，你的研究会不会存在理论缺陷？毕竟，机械校准不能替代数学模型。”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林晓握紧了拳头，正要起身反驳，却被苏然按住了手。

他走上讲台，调出自己的星轨模型：“这位先生说得对，我没有名校文凭，甚至连高中都没毕业。但我在修车行的五年里，每天和齿轮、轴承打交道，我知道‘误差’是什么——它不是纸上的数字，是实实在在的磨损、松动和偏移。”

他指向屏幕上的星轨图：“这是我用汽车变速箱原理推导的星轨修正公式，可能不如纯数学模型优美，但它能直接应用到设备上，把误差控制在0.01毫米以内。”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我认为，天文学的意义不是追求理论的完美，而是让人类更了解宇宙，更懂得如何守护自己的家园。”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皮埃尔教授站起身，笑着说：“我见过很多名校毕业的学者，却很少有人能把星空讲得这么‘实在’。苏先生，巴黎天文台向你发出永久访问学者邀请，随时欢迎你来研究拉普拉斯的手稿。”

苏然鞠躬致谢时，看到林晓坐在第一排，眼里闪烁着泪光，像盛着整片星空。他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她在医院的走廊里对他说：“你是我心里最亮的那颗星。”原来有些话，真的会像星光一样，穿越时光，照亮前路。

会议结束后，他们在塞纳河畔散步。埃菲尔铁塔的灯光闪烁，像颗巨大的星星落在人间。苏然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林晓，从十三岁那年在天文馆遇见你，我的星轨就绕着你转动。现在，你愿意让我们的轨道永远交汇吗？”

盒子里没有钻戒，只有枚用星轨碎片打磨的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27.4光年处，与你永恒。”

林晓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戒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她伸出手，看着苏然将戒指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像为她量身定做。

“我愿意。”她笑着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早就愿意了。”

塞纳河的水波里，映着两颗紧紧相依的影子，和天上的星光一起，在夜色里温柔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