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一场寒潮让天文台的水管冻裂了。苏然踩着梯子修水管时,右腿突然发软,整个人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了下来。
林晓赶到医务室时,他正咬着牙给自己涂碘伏,背上的擦伤红得刺眼。“说了让你别逞强!”林晓抢过棉签,手都在抖,“医生说你的腿至少要养一年,你怎么就是不听?”
“水管不修,设备会受潮的。”苏然的声音闷闷的,“下个月有狮子座流星雨,那是今年最重要的观测机会。”
林晓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设备重要还是你重要?苏然,你是不是觉得只有拼命做事,才配留在这儿?”
苏然愣住了。他看着林晓通红的眼睛,突然想起火灾后亲戚说的话:“你这种拖累,就该躲远点。”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这句话的阴影里,总觉得只有证明自己有用,才值得被爱。
“对不起。”他伸手想擦林晓的眼泪,却被她躲开。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林晓吸了吸鼻子,“我要你明白,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就算你永远站不起来,你也是我心里最亮的那颗星。”
那天之后,苏然开始接受物理治疗。林晓每天陪他去康复中心,看着他在跑步机上蹒跚的样子,既心疼又骄傲。张教授也特意调整了他的工作内容,让他负责数据分析——苏然对机械结构的敏感度,让他总能从杂乱的星轨数据里找出异常,三个月内就发现了三颗近地小行星的轨道偏差。
“这孩子是块璞玉。”张教授在林晓面前赞叹,“他看数据的眼神,跟当年爱因斯坦看质能方程似的,带着股痴迷。”
冬至那天,天文台举办年度观测会。苏然坐在轮椅上,调试着自己改装的设备——他把汽车的减震弹簧装在了望远镜底座上,能有效减少地面震动对观测的影响。当所有人都在惊叹狮子座流星雨的壮观时,他突然指着屏幕角落:“那里有颗异常的流星,轨道参数不对。”
林晓凑近一看,心脏猛地一跳——那不是流星,是颗直径约50米的小行星,正以每秒15公里的速度冲向地球,预计撞击点在东南亚的热带雨林。如果不是苏然的改装设备捕捉到它微弱的红外信号,人类可能要等到撞击前24小时才会发现。
“立刻上报国际小行星中心!”张教授的声音带着激动,“这是本年度最重要的近地天体发现!”
苏然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小行星轨迹,突然笑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虽然还在隐隐作痛,却觉得无比踏实。原来星光不止在天上,也在齿轮的咬合里,在数据的波动里,在每一次跌倒又爬起的坚持里。
五年后,林晓成了国家天文台的研究员,苏然则是天体力学领域的知名工程师。他们设计的“星轨校准系统”被安装在全球20多个观测站,能将小行星轨道预测误差缩小到100米以内。
在一个普通的夏夜,他们回到当年的郊外草地。苏然已经能正常行走,只是步伐还有点慢,像颗缓慢转动的恒星。林晓靠在他怀里,看着银河横贯天际,突然想起那个被大火烧毁的夜晚。
“你知道吗,当年我在废墟里找到那枚星轨碎片时,它已经烧得变形了。”林晓轻声说,“我总觉得,它像你,被伤得很重,却依然带着光。”
苏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很暖:“那你就是打磨碎片的人。没有你,我可能早就锈成一堆废铁了。”
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是张教授带着学生来观测。年轻人们围着苏然,听他讲如何从汽车齿轮领悟星轨校准的原理,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林晓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星光的意义从来不是独自闪耀,而是照亮更多人的路。
观测结束时,一颗明亮的火流星划破夜空。所有人都在欢呼,只有苏然低头在林晓耳边说:“你看,它的轨迹和我们当年数错的那颗一模一样。”
林晓笑着点头,眼里映着整片星空。她知道,有些星光会熄灭,但只要有人记得,有人传承,它们就永远活在时间里。就像苏然,就像他们的故事,就像所有在黑暗中依然选择相信光的人。
星光从未被偷走,它只是换了种方式,落在了值得的人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