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抉择

喻晴父母对程阳的深夜造访显然没有准备。父亲穿着睡衣开门时，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恼怒。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他压低声音吼道，"而且这种天气..."

"爸，他刚从上海飞过来。"喻晴挡在程阳前面，"至少让他进去说话。"

母亲闻声出来，看到程阳苍白的脸色后立刻软化了态度："进来吧，别站在门口。"

客厅里，程阳没有坐下。他站在喻父面前，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叔叔阿姨，抱歉这么晚打扰。"他的声音很轻但清晰，"但有些话必须当面说。"

喻父交叉双臂："关于我女儿的未来？"

"关于我们共同的未来。"程阳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叠文件，"这是我的最新病历、治疗方案和医生的预后评估。"

喻晴惊讶地看着他——这些连她都没看过。程阳继续道："EF值35%，确实低于正常水平，但通过药物和适度锻炼可以维持多年。医生认为，只要避免过度劳累和压力，我有很大几率活到正常寿命。"

喻父翻看着病历，眉头渐渐舒展。程阳又拿出几张纸："这是我的财务状况。版权收入足够支付医疗费用，不会给喻晴造成经济负担。"

"还有这个。"他最后取出一个信封，"上海音乐学院附属中学的聘用意向书，下学期开始担任兼职音乐治疗课老师。工作强度很低，但能提供稳定收入和医疗保障。"

喻晴目瞪口呆。她完全不知道程阳默默准备了这么多。父亲看完所有文件，表情复杂地看着程阳："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因为我想证明..."程阳的声音有些发抖，"我爱您的女儿，不是要拖累她，而是要与她并肩前行。无论她在哪里工作，我都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不让她为我牺牲。"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喻晴看到父亲的眼眶微微发红，这是她从小到大极少见到的景象。

"年轻人..."父亲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你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最害怕什么吗？"

程阳摇头。

"害怕自己无法永远保护女儿。"父亲看向喻晴，"害怕她选择的路太过艰难...害怕有一天我不在了，没人能像我爱她那样爱她。"

程阳上前一步："我无法承诺比您更爱她。但可以保证，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她会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句话击垮了父亲最后的防线。他转身走向阳台，背影微微颤抖。母亲擦了擦眼角，轻声说："程阳，你的诚意我们看到了。但请理解，我们需要时间..."

"我理解。"程阳深深鞠躬，"谢谢您们愿意重新考虑。"

离开时，喻晴坚持要送程阳去医院。出租车上，她终于忍不住问："那些文件...你准备了多久？"

程阳靠在座椅上，显得疲惫不堪："从上次出院就开始...李教授帮我联系了上海最好的心脏病专家，重新评估了病情。附属中学的工作也是他推荐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

"想等一切确定再说。"程阳握住她的手，"我不想让你空欢喜一场。"

医院检查结果比预期好。主治医生是个严肃的中年女性，看完最新报告后点点头："保持得不错。按时服药，适度运动，定期复查，活到退休年龄没问题。"

这句"活到退休年龄"让喻晴瞬间泪崩。程阳笑着搂住她："听到没，医生说我还能领养老金呢。"

回上海的高铁上，程阳靠着喻晴的肩膀睡着了。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喻晴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想起父亲在阳台上的背影——那个总是强势的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了脆弱。

也许爱情就是这样，它不能消除生活的艰难，但能让人们在面对艰难时不再孤单。

春节过后，程阳正式开始在附中的教学工作。喻晴回北京完成最后一学期学业，两人恢复了异地恋状态，但这次心境完全不同了。程阳每周都会发来他给孩子们上课的视频，那些简单的旋律里蕴含的快乐，比他过去任何一场正式演出都更打动人心。

四月份，喻晴收到北京一家知名出版社的录用通知，同时上海一所重点中学也向她抛来橄榄枝。她犹豫不决时，程阳却出乎意料地建议她选择北京。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

"因为那是更好的机会。"程阳在视频里说，"我现在工作稳定，可以经常去北京。远距离不是问题。"

喻晴知道他是对的，但心里仍有不舍。就在截止日前一天，她接到一个意外电话——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的音乐治疗师职位突然有空缺，负责人看过她陪程阳去志愿活动的记录，询问她是否有兴趣。

"但我的专业是中文..."

"我们需要的不只是音乐技术，还有文学创意。"对方解释，"很多治疗需要原创故事配合简单音乐，正好结合你的专长。"

喻晴挂掉电话，心跳加速。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机会！她立刻打给程阳，却无人接听。直到晚上，程阳才回电，声音异常兴奋：

"猜猜发生了什么？我的《勇敢的小心脏》系列被一家儿童出版社看中了！他们想做成绘本加CD的形式！"

命运似乎在一天之内为他们铺好了两条路。那晚，喻晴和程阳视频到深夜，讨论各种可能性。最终决定：喻晴接受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的工作，程阳继续附中的教学同时创作绘本音乐。两家机构相距仅三站地铁，简直是完美安排。

毕业典礼上，喻晴的父母特意从老家赶来。看到女儿和程阳站在一起的样子，父亲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合影时，他主动站到程阳身边，手臂犹豫了一下，最终搭在了这个年轻人的肩上。

"好好照顾我女儿。"他低声说，"也照顾好自己。"

程阳郑重地点头："一定，叔叔。"

那一刻，喻晴觉得所有的坎坷与等待都值得了。未来或许仍有风雨，但只要他们携手同行，就没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