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高三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教室里弥漫着咖啡和风油精的气味,每个人眼下都挂着黑眼圈。喻晴和程阳依然保持着午休时在天台见面的习惯,那是他们在这片紧张氛围中唯一的喘息。
"你想过未来吗?"一天,程阳突然问道。
喻晴咬着笔帽思考:"考上还不错的大学,找份喜欢的工作,养只猫...普通人的未来吧。"她转向程阳,"你呢?"
程阳望着远处:"我想看更多的地方,遇见更多的人,创作更多的音乐..."他停顿了一下,"活得更久一点。"
喻晴的心揪紧了:"程阳,你到底..."
"我小时候被诊断出先天性心脏病。"程阳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天气,"做过几次手术,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喻晴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别那副表情。"程阳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医学每天都在进步,说不定明年就有新疗法了。"
喻晴突然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程阳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轻轻回抱她。
"答应我,"喻晴闷声说,"一定要去看海,一起。"
"我答应你。"程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无论如何。"
八月初的一天,程阳没有来学校。喻晴起初没太在意,以为他又去医院复查了。但第二天,第三天...整整一周过去,程阳的座位始终空着。
喻晴去七班打听,得到的只有摇头和含糊的"请假了"。她尝试拨打程阳的电话,却总是转入语音信箱。焦虑像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
第八天午休,喻晴忍不住去了教师办公室。班主任周老师看到她,似乎早有预料。
"找程阳?"周老师推了推眼镜,"他暂时不会来学校了。"
"为什么?他病了吗?"喻晴急切地问。
周老师犹豫了一下:"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他家人办理了休学手续。"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喻晴一眼,"高三最后阶段了,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喻晴失魂落魄地离开办公室。放学后,她去了程阳曾经提过的住址,开门的是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女性。
"你是...?"女人疑惑地问。
"阿姨好,我是程阳的同学。"喻晴紧张地攥着书包带,"他一周没来学校了,我们都很担心..."
女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阳阳去外地治疗了,短期内不会回来。"她停顿片刻,"谢谢你关心他,但...请回吧。"
门关上前,喻晴瞥见客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年幼的程阳站在父母中间,手里捧着一架玩具钢琴,笑容灿烂得刺眼。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模糊的噩梦。喻晴机械地上课、做题、考试,仿佛失去了所有情绪。她依然每天午休时去天台,希望某天推开门能看到程阳坐在那里,对她微笑。但天台始终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
九月初,班主任宣布程阳正式退学的消息。教室里响起几声惋惜的感叹,但很快被复习资料翻动的声音淹没。喻晴盯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想起程阳说过最喜欢秋天,因为"落叶像音符一样在空中跳舞"。
那天放学后,喻晴独自来到琴房。令她惊讶的是,门没锁。推门进去,钢琴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工整地写着她的名字。
喻晴双手颤抖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乐谱和一张便条。乐谱顶端写着《晴空·完整版》,便条上只有简单几行字:
「给喻晴: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在去往另一个城市的路上。医生说需要尝试新的治疗方案,成功率不高,但值得一试。
无论结果如何,遇见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事。这首曲子送给你,希望它能代替我陪伴你。
记得我们的约定。
——程阳」
乐谱背面用铅笔画着一片星空,角落里写着"仙女座与银河系相拥之时"。
喻晴把信紧紧贴在胸前,泪水模糊了视线。窗外,初秋的风轻轻拂过树梢,像一首无声的告别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