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天,到傍晚也没停。
平良刚把洗好的照片晾在房间里,就听见门铃响。这个时间点,谁会来?妈妈今天值夜班,应该不会提前回来。
他打开门,愣住了。
清居站在门外,浑身湿透。校服外套紧紧贴在身上,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来。他没打伞,书包随意地挎在肩上,拉链都没拉好。
最让平良心惊的是清居的表情——那双总是微微上扬、带着傲气的眼睛,此刻空荡荡的,看着平良,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良平“清、清居?”
平良听见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清居没说话,只是站着。雨水在他脚边积成一小滩。
良平“先进、进来。”
平良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把人拉进门,指尖碰到清居的手腕,冰凉冰凉的。
清居任由他拉着,像个人偶。平良跑去浴室拿来干毛巾,塞到清居手里
良平“擦、擦头发。会感冒。”
清居还是不动。
平良急了,拿过毛巾,轻轻盖在清居头上。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他能感觉到清居在发抖,不是冷的那种抖,是压抑着的、从身体深处传出来的颤抖。
良平“发、发生什么事了?”
平良问。
清居终于动了。他抬起手,不是擦头发,而是抓住了平良的衣角。抓得很紧,指节都白了。
清居“……能待一会儿吗?”
清居的声音很低,还有点哑
清居“就一会儿。”
平良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疼。
良平“当、当然。多久都行。”
他让清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跑去自己房间翻出一套干净的居家服。
良平“这、这个,可能有点大。但、但是干净的。”
清居接过衣服,还是没动。
良平“我、我去煮点热的东西。”
平良转身往厨房走,走了两步又回头
良平“浴、浴室在那边。你可以、可以洗个热水澡。”
等平良手忙脚乱地热好妈妈留在冰箱里的味噌汤,清居已经从浴室出来了。
他穿着平良的灰色居家服,确实大了,袖口卷了两道,领口松松垮垮的。头发半干,软软地搭在额前。
这样的清居,和平常那个光芒四射的“国王”判若两人。脆弱得让人不敢呼吸。
良平“喝、喝点汤。”
平良把碗端到茶几上。
清居在沙发角落蜷着,抱着膝盖。他看了看那碗冒着热气的汤,又看了看平良,突然说
清居“我和我妈吵架了。”
平良在他旁边坐下,隔了一点距离。
良平“吵、吵架?”
清居“她说跳舞没用。”
清居的声音很平,像在说别人的事
清居“说我只是在逃避学习。说我……和她一样,只会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平良没插话,只是听着。
清居“我把舞鞋扔了。”
清居扯了扯嘴角,像笑,又不像
清居“扔在她面前。然后就跑出来了。”
窗外又划过一道闪电,几秒后,闷雷滚过。清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良平“你、你怕打雷?”
平良问。
清居“……有点。”
清居把脸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的
清居“很幼稚吧。”
平良站起来,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严实。雷声被隔得远了些。
他又去厨房,从柜子里翻出半包棉花糖——上周超市促销时妈妈买的,他本来不爱吃甜食。
良平“给。”
他把棉花糖递给清居
良平“甜、甜的东西,能让人平静。”
清居抬起头,眼睛有点红。他看着那包幼稚的棉花糖,又看看平良认真的脸,突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带着距离感的笑,是真的笑了,虽然笑容很浅。
清居“你是笨蛋吗?”
清居说,接过棉花糖,撕开包装袋,拿出一颗放进嘴里。
平良看他肯吃了,心里松了一点。
良平“要、要吃饭吗?妈妈做了便当,还、还温着。”
他跑去厨房,把两个便当盒都拿出来。打开一看,菜色很简单:炸鸡块、玉子烧、西兰花,还有腌萝卜。但摆得很整齐。
清居看着便当,沉默了一会儿,说
清居“你妈妈……对你很好。”
良平“嗯。”
平良把筷子递给他
良平“她、她常说,不管我做什么,开心就、就好。”
清居“真好。”
清居小声说,接过筷子,夹起一块玉子烧。咬了一口,慢慢地嚼。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吃着便当。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变成淅淅沥沥的轻响。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柔柔地铺在两人身上。
吃完最后一块炸鸡,清居放下筷子,突然说
清居“我今天……没地方去。”
良平“住、住这里。”
平良立刻说,说完又觉得太急,补充道
良平“我、我妈妈值夜班,不、不回来。你可以睡、睡我的床。我睡沙发。”
清居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盛满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清居“平良。”
他叫他的名字,不是“喂”,也不是“你”,是“平良”。
清居“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