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正从远处大楼的缝隙间沉下去,金红色的光铺满整个天台,也铺在他身上。
可平良却觉得,清居看起来像是站在一片阴影里——虽然被光包围着,但光没有真的照到他。
平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等他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便利店的面包货架前了。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接拿了那个蓝色包装的面包,又买了一盒新的薄荷糖。
第二天,他又提早到了教室。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清居抽屉里的面包不见了。平良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吃了,还是扔了?
午休时他知道了答案。清居从食堂回来,手里拿着便利店袋子。
他走到自己座位,从袋子里掏出那个蓝色包装的面包,放在桌角。然后他坐下,拆开包装,咬了一口。
平良赶紧低下头,假装在做题。可嘴角还是忍不住扬了起来。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清居接受了。接受了他这份偷偷摸摸、不敢署名的关心。
周五下起了雨。平良值日结束得晚,走出教学楼时,天已经半黑了。
雨丝在路灯下像金色的线,密密麻麻地织成一片。他撑开伞,刚要走,忽然看见体育馆侧门有人出来。
是清居。他穿着舞蹈服,外面套了件运动外套,正低头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翻了一会儿,动作停了——大概没找到伞。
平良站在原地,脚像生了根。过去吗?说什么?“一起走”?可他一紧张就结巴,到时候肯定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一步一步,雨靴踩在水洼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清居抬起头看他。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角,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亮。
良平“那、那个……”
平良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良平“要一起……伞吗?”
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句话说得支离破碎,像个智力障碍者。
清居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就在平良以为他会拒绝时,清居忽然说
清居“你的伞够大吗?”
良平“够、够的。”
平良赶紧把伞往他那边斜了斜。
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走进了雨里。距离太近了,平良能闻到清居身上淡淡的汗味,还有薄荷糖的清凉气息。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手臂碰着手臂,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传来温热的体温。
雨越下越大了。雨水敲打着伞面,噼里啪啦,像在催促什么。平良盯着前方湿漉漉的路面,忽然听见清居说:
清居“那个面包,是你放的吧。”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平良的呼吸停了一拍。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点头。
清居“为什么?”
清居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为什么?平良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看见你皱眉?因为觉得你可能没吃晚饭?因为……因为想对你好,哪怕一点点也好。
良平“我、我看到你……”
他艰难地组织语言
良平“昨天下午,在天台……”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是承认自己在偷看吗?
但清居没有生气。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说
清居“家里有点事。”
他没有解释是什么事,平良也不敢问。两个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走到岔路口时,清居停下了。
清居“我往这边。”
他说,指了指右边的小路。
良平“我送你!”
平良脱口而出,说完又脸红了
良平“雨、雨还很大……”
清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伞外哗哗的雨幕,最后点了点头。
这条路人很少,路灯隔得很远,光线在雨雾里显得朦朦胧胧。平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雨声混在一起,咚咚,哗哗,咚咚,哗哗。
清居“到了。”
清居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下。
平良抬起头。那是一栋很旧的楼,外墙的涂料有些剥落。三楼最左边那户的窗户黑着,没有灯光。
清居“谢谢你送我。”
清居从伞下走出来,站到屋檐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下来,落在肩头,晕开一小片深色。
良平“不、不客气。”
平良说。
清居看着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塞进他手里。是个还带着体温的、硬硬的小东西。
是那盒薄荷糖。已经吃掉了几颗,但还剩下大半盒。
清居“这个,”
清居说
清居“太甜了。”
他转身进了公寓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渐渐远了。
平良站在原地,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个铁盒。雨还在下,伞还举在半空,可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轻轻地,开了一小条缝。
铁盒上还留着清居的体温,暖暖的,透过掌心,一直传到心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