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三周后,平良的抽屉里多了一本软面抄。翻开来看,里面没有课堂笔记,只有一行行日期和简短的记录:
良平“9月5日,晴。清居今天穿了白色衬衫,领口有点皱,昨晚没熨吗?”
良平“9月8日,雨。他没带伞,跑到便利店买了把透明的。跑起来的样子像鹿。”
良平“9月12日,阴。午餐吃了炒面面包,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不喜欢吗?”
这本子是他的秘密。平良知道这样很像个变态——他同桌要是看见,准会这么说。
可他控制不住。清居的存在像一束强光,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去看,却又移不开视线。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平良从作业本边缘偷瞄过去,看见清居正用左手撑着额头,右手转笔。
那支银色金属笔在他修长的指间旋转,快得只剩一道光晕。转着转着,笔“啪”一声掉在桌上。
清居皱了皱眉。
平良的心脏跟着那声轻响,重重跳了一下。他看见清居揉太阳穴,一下,两下,动作很轻,但眉头一直没松开。是头疼吗?还是昨晚没睡好?
放学铃声响起时,平良磨蹭着整理书包。他等清居离开教室,等那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从后门溜出去。他没有回家,而是拐进了学校对面的便利店。
配角店员:“欢迎光临!”
自动门打开的瞬间,冷气和店员热情的招呼声一起涌来。
平良在货架前站了足足十分钟。抹茶味还是草莓味?巧克力会不会太甜?
他想起上周清居在福利社买过的牌子,是那个蓝色包装的。他伸出手,指尖在碰到包装袋时又停住了。
万一他其实不喜欢呢?
最后他拿了两种口味,又挑了一盒薄荷糖——他记得清居体育课休息时吃过这个。
结账时店员多看了他两眼,大概是因为他耳根红得太明显。
第二天早晨,平良比平时早到半小时。教室里空无一人,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清居的课桌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
平良走到那张桌子前,心跳声大得他自己都能听见。
他把草莓味的小面包和那盒薄荷糖轻轻放进抽屉。想了想,又掏出笔,在便利贴上写字。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只留下两个字:
良平“给你。”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话。他把便利贴贴在糖盒上,然后逃也似的回到自己座位,把脸埋进臂弯里。太蠢了,他在心里骂自己。像个不敢露脸的胆小鬼。
但他没想到,清居的反应会那么——平淡。
清居是踩着预备铃进来的。他在位置上放下书包,伸手进抽屉拿课本时,手指碰到了那个面包。平良屏住呼吸,从课本上方偷看。
清居把东西拿了出来。他看着面包,又看了看糖,最后撕下那张便利贴。
他的侧脸在晨光里显得很安静,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看了大概三秒钟,他把便利贴对折,对折,再对折,然后塞进了铅笔盒的夹层。
面包和糖被他放回了抽屉,一整天都没动。
平良觉得胃里沉甸甸的。果然还是太自作多情了吗?
那天傍晚轮到平良做值日。他提着水桶去洗手间换水时,在楼梯拐角看到了清居。不,准确地说,是看到了清居的背影——他正往天台的方向走,书包单肩挎着,脚步很快。
平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许只是想多看两眼。
天台的铁门虚掩着。平良从门缝里看出去,看见清居背对着他,坐在水箱旁的阴影里。他没有在看书,没有在听音乐,只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然后平良看见,清居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盒薄荷糖。
铁盒“咔哒”一声被打开。清居倒出一粒,放进嘴里。他含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慢慢地,把额头抵在了膝盖上。
那个姿势维持了很久。久到平良以为他睡着了,清居才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