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程昕然靠在204教室外的墙壁上，手里捏着准考证来回摩挲。二十分钟过得像拉锯，周围渐渐热闹起来，陆续有考生拿着文具袋匆匆走过，低声讨论着可能会考到的题型
她正放空走神，眼角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梯口走上来，是雷明
他怎么会到这边来？程昕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站直了些。只见雷明脚步比平时快了些，目光在走廊两侧的门牌上快速扫过，像是在找什么人
他显然也看见了她，脚步顿了顿，然后径直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程昕然你怎么……
雷明递过来一个东西，金属外壳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程昕然凑近一看，是个青绿色的铁盒子，上面印着缠绕的薄荷叶图案
是薄荷糖
雷明拿着，提神
铁盒被他攥得有点温度，程昕然接过来时，听见里面的糖粒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
她打开盒盖，一股清冽的薄荷香立刻涌出来，带着点微甜，像把夏日的凉风装进了盒子里
程昕然你特意去买的呀？
她抬头看他，眼里的惊讶混着笑意，亮得像浸了水的星星。
雷明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目光飘向走廊尽头
薄荷糖在舌尖化开时，凉丝丝的味道瞬间窜进鼻腔，程昕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混沌的脑子好像真的清醒了些
她看着手里的铁盒子，忽然发现这颜色和他物理笔记本上红笔标注的重点一样，都带着种让人安心的认真
程昕然谢啦……同桌我一定好好比赛
雷明没再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喉结动了动，像是把没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转身往楼梯口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校服的衣角在走廊里扫过一缕风
……
比赛结果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出，周末就这么过去了，星期一的早上又起一个大早
随着人流往里走，操场上传来集合的哨声，各班同学正往指定位置靠拢，红色的国旗班方阵已经站在了旗杆下，制服笔挺
升旗仪式的流程走得熟门熟路，先是学生代表捧着演讲稿上台，声音清亮地说着“青春”“奋斗”，风把她的校服裙摆吹得鼓鼓的，像只振翅的白鸟
底下的人大多低着头，要么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要么偷偷往旁边同学手里塞纸条
林可可站在程昕然身后也忍不住八卦，戳了戳她
林可可你们周末一起去竞赛了吧，怎么样有没有火花……
程昕然什么啊，不要胡说好不好
“接下来，由高三年级雷立州老师做总结发言”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雷明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程昕然下意识的就去看斜后方的雷明，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只见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根拉紧的弦
阳光落在他脸上，却照不进那双骤然沉下去的眼睛，里面翻涌着些说不清的情绪，像被惊扰的深潭
雷老师讲得投入，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带着惯有的温和与专注，却在掠过自家儿子所在的方向时，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只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程昕然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那天放学他孤身站在树荫底下失落无助的背影
雷立州还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说自己带的毕业班有多优秀，说要把每个学生都当成自己的孩子
台下的雷明却慢慢低下了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眉眼，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委屈
雷老师字字句句都透着对学生的关切，像阳光一样无差别地洒向整个操场。
可这份阳光，雷明却总觉得照不到自己身上
他想起昨晚回家时，父亲还在书房给学生改竞赛论文，看见他进门也只是头也没抬地说“冰箱里有剩饭”
想起上次家长会，父亲作为教师代表发言，结束后被一群家长围住请教问题，他在走廊等了半小时，最后只能自己默默离开
雷明的指尖攥得发白，他忽然觉得有点可笑，父亲站在台上对所有学生循循善诱
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此刻正站在人群里，看着他的背影，连一句简单的“早上好”都没机会说
散场的铃声响起，雷明几乎是立刻转身往教学楼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程昕然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刚才阳光下那片落在他肩上的金色，好像也带着点凉
程昕然诶！
程昕然散场的人潮像潮水般涌往教学楼，程昕然拨开身边挤挤攘攘的同学，目光紧紧锁着前面那个有点僵硬的背影
雷明走得很快，白色校服混在人群里，却总像隔着层看不见的屏障
程昕然雷明，你等等！
她小跑几步，终于在楼梯口追上他，轻轻地拽住他的校服袖子
他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只是肩膀绷得更紧了些
程昕然看着他柔软的黑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最后只变成一句
程昕然中午一起吃饭吗，我妈给我带了酱牛肉，分你一半？
她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像在说“别不高兴了”。雷明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轻轻“嗯”了一声，耳尖又开始泛红
楼梯间的风穿堂而过，带着点粉笔灰的味道。程昕然松开手，看着他转身往上走的背影，脚步好像比刚才轻快了些，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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