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春蚕在啃食桑叶，细细密密地漫过整个阅览室
程昕然算到化学方程式配平卡了壳，咬着笔杆抬头时，正看见雷明在草稿纸上推导物理公式，一行行字迹清瘦挺拔，像排列整齐的小树苗
窗外的风停了，阳光在桌面上铺开块暖融融的光斑，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卷边的试卷上轻轻重叠
偶尔有人从书架间走过，脚步声轻得像羽毛落地，管理员阿姨推着书车经过，金属轮子碾过地板的“咕噜”声，反倒让这寂静更显安稳
程昕然咬着笔杆看雷明的脸，他的睫毛很长，阳光落在上面像镀了层金边，他专注时微微抿起的嘴角
同桌真是……怪好看的
雷明感觉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已经有好一会儿了。起初以为是错觉，直到笔尖在同一行公式上顿了第三遍，他才确定——程昕然正看着他
不是偷偷摸摸的瞥视，是明目张胆的、带着点探究的目光，像午后暖洋洋的阳光，带着点灼人的温度，落在他的眉骨、鼻尖，最后停在他握笔的手上
还真是……犯规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试卷上的字迹都歪了半分。周围的翻书声仿佛突然放大了，又好像瞬间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阅览室里格外清晰
终于熬不住那道直白的视线，雷明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程昕然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低下头，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她慌忙去捡，丸子头随着动作晃了晃
雷明你看我干嘛
程昕然谁，谁看你了……我看你的试卷，那道题选c好像不太对……
雷明顺着她刚才的目光低头看自己的卷子，指尖划过摊开的页面——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填空题，横线后面跟着括号，哪有什么带ABCD的选择题
雷明没说话，只是嘴角悄悄向上弯了弯，那点笑意藏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淡得像水墨画里晕开的一笔
窗外的日头爬到正中央时，程昕然手里的笔终于停了下来。她长长舒了口气，双臂举过头顶狠狠伸了个懒腰，背骨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咔哒”声，像是积压了一上午的僵硬都被这动作揉开了
程昕然低头看着桌角码得整整齐齐的几张卷子，每道题的空白处都写满了清晰的步骤，连最难搞的数学大题旁边，都有雷明的解析
程昕然果然有个学霸当‘外挂’就是不一样
程昕然你看你看！全搞定了！连最后那道附加题都写出来了，简直是奇迹！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雀跃的尾音，丸子头随着动作轻轻颠着，雷明看着她眼里亮闪闪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晃眼
程昕然把卷子塞进帆布包时，拉链“刺啦”一声划过空气，她拎起包往肩上一甩，背带裤的金属扣又轻轻撞在一块儿
伸手在雷明肩上拍了两下，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熟稔的随意
程昕然收拾好没？走吧同桌，赏脸陪我吃顿午饭呗。
程昕然我请客，就当谢你今天这半天的‘解题之恩’了，我知道附近有家牛肉粉，汤头超鲜，加个溏心蛋绝了——去不去？
阳光从她身后涌过来，给她的丸子头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连带着那句“我请客”都透着股热辣辣的爽快
雷明刚把笔袋拉好，抬头时正撞见她眼里的期待，像揣了颗小太阳，想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变成了轻轻的一声：“好。
推开牛肉粉店的玻璃门时，一股混着骨汤香的冷气扑面而来，把门外的暑气挡得严严实实。
程昕然往里探了探头，眼睛一亮
程昕然还好还好，那边有两张空桌！
她拽着雷明往靠窗的位置走，塑料椅被拉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邻桌的大叔正吸溜着粉，汤勺碰撞碗沿的脆响混着老板娘在收银台报菜名的声音，热热闹闹的，却让人觉得踏实
雷明的手在桌沿上轻轻蜷了蜷，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桌面，才勉强压下那点莫名的慌乱
他其实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热热闹闹的人声，蒸腾的热气混着食物的香，还有对面程昕然亮晶晶的眼睛，都让他觉得有些无措
记忆里父亲永远在教研室，饭桌上摆着的不是热菜，而是摊开的教案和学生的作业
程昕然正跟老板娘确认要不要加香菜，转头看见他微垂着眸，指尖在桌上轻轻点着，突然想起什么来
程昕然同桌，你吃不吃辣啊
程昕然这家的小米辣超够味，但怕你吃不惯……
他愣了愣，才摇摇头，声音比平时低了点，自己都没察觉
雷明还好
程昕然立刻笑起来，冲老板娘嘱咐
她说话时，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动了动，雷明看着那缕头发，忽然觉得刚才那点不自在，像被这店里的热气慢慢烘得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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